逐星走到柳絮身边,摊手示意弦乐将酒杯端上来,弦乐神情木然,一动不动。
随后逐星低笑两声语气诡异:“看来弦乐,真的很喜欢你。”
二饼的声音也随即传来:“絮!解开了!”
同生蛊一解,柳絮就跳到了冰棺正前方,将腰间的匕首抽出划破了手腕,鲜血喷涌,甚至有些血液溅到了百里少卿的脸上,那张苍白的脸沾了鲜红的血,看起来鬼魅又惊艳。
逐星想上前去抓柳絮,她动作灵敏举着流血的手腕跟着祭坛绕圈,逐星咬着牙:“你不要做无畏的抵抗。”
说罢身旁的弦乐和九卿也上前去抓柳絮,对于弦乐柳絮毫不留情一脚就给他踹祭坛下了,九卿被柳絮抓着手往人群中丢,正正好被那群像是背景板的人挡住,逐星表情复杂。
那些被逐星控制的巫蛊族人通通开始朝着祭坛上爬,柳絮的血液也流满了整个祭坛的阵法,她一边闪躲巫蛊族人伸来抓她的手,一把抓住了装着青灯魂魄的魂灯高举:“别过来。”
她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就停下了动作,她因为失血脸色苍白,那张脸几乎和逐星记忆中的青灯重合。
他表情森冷:“放下魂灯。”
柳絮挑眉:“跟我讲条件?”
逐星抿唇只盯着她手中的魂灯,周围的人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柳絮低声念着魂咒,将血涂在了魂灯上。
那原本微弱的灯光突然变得亮了,柳絮将魂灯摔在地上。
逐星伸手表情惊恐:“不要!”
周围推搡柳絮的巫蛊族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逐星眼中溢满泪水。
柳絮踉跄一下,手下结印。
血液沾满了她的手,结印时手都是滑的,当她最后一个印落下,碎落的魂灯发出光芒——
一个身影,虚虚浮现。
逐星瞪大了眼睛,眼眶中的泪水涌出,滴落在祭坛之上。
他似乎不敢置信轻声喊着,手颤抖着:“青灯……”
闭着双眼的美貌女子,眼睫轻颤,缓缓睁眼。
她声音带着一丝疑惑,空洞缥缈道:“逐星君?”她环视着四周,蹙起了眉。
青灯的视线落在了柳絮身上:“引灯后人?”
柳絮失血过多,有些头晕,带着笑意:“嗳,青灯老祖。”
眼前的场景不难猜测,她只盯着那祭坛下的阵法:“换魂阵。”她语气肯定,疑惑的看向柳絮,又将那视线移到已经失语只呆愣看着她的逐星身上:“逐星君,你在用这种邪阵换魂?”
逐星这才回过神,上前一步却又不敢靠近,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表情委屈:“我……我现在可以用这个阵法让我们都复活。”
他指着柳絮,表情欣喜语气中又带着偏执:“她的身体你喜欢吗?”
青灯还没回话,他又自顾自说着:“没关系,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再为你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青灯表情十分疑惑:“逐星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青灯,你看。”他张开双手转了一圈示意青灯看他穿的喜服,他望向青灯,眼神温柔:“你终于可以嫁给我了。”
青灯退后了一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有夫君的。”
闻言逐星表情冷了下来:“昙言已经死了。”
青灯语气语气理所当然又无语:“我当然知道我的夫君已经死了,我也死了啊,还有逐星君,你也应该死了。”
她回头看向柳絮:“后生,你说说看,我去世多久了?”
她在魂灯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百年,老祖,逐星是想用换魂阵将你复活和他双宿双栖呢。”柳絮的语气倒是正常,只是说的话让青灯没有皮肤却感觉一阵恶寒。
她看向逐星表情厌恶,称呼也不再带着尊称:“逐星,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她也憋着一股气,自己被锁魂三百年,虽然没有知觉,但听起来就是很恶心的一件事。
心爱之人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盯着他,逐星感觉自己心脏都要碎裂了,他不可置信:“你不是……心悦我吗?”
柳絮嘴角一抽,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她可没听出青灯对他有什么情意在。
“引灯与巫蛊一族是世交,我与你亦是友人,怎么可能会心悦你。”青灯毫不犹豫的打破逐星美梦,柳絮却疑惑问道:“世交?老祖,巫蛊族可给我们下了诅咒的。”
青灯不太明白:“怎么可能,我把逐星君送回了巫蛊族——”
逐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世交,友人,青灯,你只当我是友人?”
他表情突然变得狠厉,举起银杖朝着柳絮刺去,她失血过多闪躲不及,眼看着那银杖的尖端就要刺中她的心脏了,却被人握住了那尖锐的顶端。
弦乐面无表情的站在柳絮的面前,紧紧握着银杖,鲜血滴落,脚下的阵法发出光芒。
百里少卿的身影浮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场景恍惚了一瞬。
逐星抽回银杖,弦乐手心被划出深深的痕迹。
“不,不可能……”被他噬心蛊控制的傀儡,不可能还有自我意识。
“弦乐,弦乐你怎么样?”百里少卿神色慌张,他焦急的伸手想触碰弦乐,却次次穿透他的身体。
青灯叹气:“你碰不到他,他中了你们巫蛊族的噬心蛊,已经是傀儡了。”
那边的逐星身体已经动不了了,他没有换魂成功,刚刚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击也被抵挡。
逐星看向青灯的眼神幽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倒在地上的逐星。
他的心脏处的衣服鼓动着,从衣襟中爬出一只金色的虫子,那虫子爬到了祭坛墙壁的图腾之上。
洞穴抖动,从上方落下一些灰尘和碎石。
那金色虫子从逐星的身体里爬出来之后,周围被他用噬心蛊控制的人都失去意识倒了一地。
柳絮上前拍打弦乐的脸,试图唤醒他,她抽的用力,弦乐脸都要肿起来了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青灯急切的说着:“后生,这里要塌了你用归乡让那个后生附身在这小子的身上先出去,其他人我来想办法。”
柳絮也没有含糊推辞,连忙拿出铃铛在弦乐的脸上轻晃,叮铃的清脆声响,百里少卿一阵恍惚便失去意识,随后就被柳絮大嘴巴抽醒。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柳絮焦急的神色:“快走。”
他和柳絮一人扶着一个晕倒的巫蛊族人快步跑了出去,将人丢在门口又赶紧进去救人,碎石越落越大块,场面也越发混乱危机。
青灯从脚底开始散开,变成荧光点点,落入还在洞穴中昏迷的人身上,他们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是青绿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们全都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洞穴外跑了出去。
柳絮看着身后跟上来的一些人有些诧异。
等最后一个人逃出来时,那洞穴也被碎石封得严严实实。
那些人逃出来之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从他们身上飘出来的荧光又再度聚集,青灯的身影看起来比刚刚更虚幻了。
她魂力虚弱的几近透明。
“老祖你怎么样?”
百里少卿也从弦乐的身体出来了,弦乐还是昏迷的状态,他和弦乐是同生兄弟,附身对他灵魂造不成什么伤害,青灯却不是,她附身巫蛊族的人消耗的全是她自身的魂力。
从她虚弱的程度来看,她很快会消失。
柳絮有些唏嘘。
本来人家好好的可以去投胎转世,作为引灯帮了那么多人积了很多功德,投胎几世都会是富贵人家,功德再高一些,她或许都能飞升了。
这下好了,被逐星搞这一出,她可能会魂飞魄散了。
柳絮叹了口气。
青灯才无所谓笑道:“后生,你怎么这个表情。”
“替你感到不值。”虽说是因果,但……不值是不值。
“逐星君……”青灯的声音缓慢,百里少卿和柳絮都认真的盯着她,听她讲述之前的恩怨。
逐星就是青灯送回巫蛊族的少主。
引灯能看到魂魄,他便和青灯朝夕相处,他爱慕青灯,以为自己和青灯一路上经历的一切便是生死与共。
可青灯是人,他只是一缕亡魂。
送他归乡后,青灯与巫蛊族的现任大祭司成亲,昙言,便是她的夫君。
她便随着昙言在巫蛊族扎了根。
青灯也以为自己已经将逐星送走了,却没想到他隐身于巫蛊族内,甚至引用了引灯一族的魂阵和巫蛊族的秘术创了换魂的阵法。
他借由巫蛊族人的身体复活,第一件事就是下蛊害死昙言。
他原本以为……昙言死去之后,他就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和青灯在一起,可失魂落魄的青灯却离开了。
等他醒来时,青灯已经不见了。
逐星找了青灯多年,却在引灯一族得知青灯已经去世的消息。
带他到了埋葬青灯的坟冢前,他抱着青灯的墓碑又哭又笑,引灯的长老劝慰却让逐星更加的偏执。
逐星给当时在引灯一族的所有引灯都下了蛊,拿到了引灯的魂灯,他查阅了引灯的秘术,用了三年时间才将青灯尚未完全消散的一缕魂魄收集。
他要让青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引灯和巫蛊的仇也是在那时候结下的,诅咒也是那时种下。
青灯看向一旁的百里少卿,他的表情哀伤,眼神看向柳絮,满含歉意。
“后生。”青灯喊了一声,身形逐渐缥缈。
柳絮看向她,发现她看的是百里少卿。
“前辈,对不起。”百里少卿跪下给青灯磕了头,青灯微笑摇了摇头:“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是逐星那般极端的人。”
她说的委婉,百里少卿却懂了。
深深俯首磕了一个头:“青灯前辈放心。”
两人打的哑谜柳絮不太明白,只能看着青灯消失在眼前。
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萤火虫飞了起来,像是追逐着什么,随着青灯消散的荧光朝着月亮奔去。
巫蛊族重新振作起来也没用多少时间,柳絮用灵力让百里少卿恢复了一些,他正在学习如何去解除逐星给引灯下的诅咒。
巫蛊族的人对柳絮挺尊敬的,她的存在可以说是除了大祭司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了,柳絮住在巫蛊族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弦乐有些恍惚。
他也在学习着成长,他知道哥哥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柳絮也是。
百里少卿和弦乐多次彻夜长谈,两人将自己对柳絮的心意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却唯独不告诉当事人。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由的风,迟早会吹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