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柳絮说想去上京逛逛,柳傅文告诉她下午有宫宴要进宫,让她早点回来,柳絮点头戴着面具就出去了。
陆星昂亦步亦趋的跟在柳絮身后,柳絮背手走在前方,他便恭敬的跟在身后,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他时常看着柳絮的背影,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看到了她太多面了,说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萧国他一点也不觉得夸张。
上京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柳絮的,昨天他们隔着人海看着,现在稍微近了一点,不过他们没再像昨天欢呼雀跃,而是小心翼翼的远远看着,不敢打扰柳絮逛街。
那街上热闹非凡突然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一出现就占据自己目光的少女。
她穿的很普通,甚至不是普通少女穿着的青衫罗裙,一席劲装干净利落,发冠高高束着马尾,不仔细看也许还会觉得这是哪家小少爷出门逛街,她那张骨制鬼面看起来应该是可怕的,却无一人恐惧。
他们对柳絮崇敬,要说害怕,也只是害怕靠近惊扰对方。
柳絮看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那商贩咽咽口水紧张道:“小、小柳将军,您看您喜欢什么?小人都给您。”
柳絮笑笑:“嗐,随便看看,我都这么大了,不爱这些小玩意了。”
主要是好奇古代小孩儿都玩什么玩具罢了,她毕竟没玩过。
腿被抱住,柳絮低头看去,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抱着柳絮的腿傻笑:“漂亮……姐姐。”
一个妇人上前来惶恐要跪,身后的陆星昂眼疾手快扶住对方,柳絮觉得这小子真的,太会看眼色了。
“小柳将军,小儿顽劣,请原谅——”
柳絮拿起一个小拨浪鼓转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递给小孩儿,伸手捏了捏他那跟蜡笔小新一样的脸颊轻声笑着:“我又没生气,呐,拿去玩。”
陆星昂连忙掏钱递给商贩,商贩原本想推辞,刚开口就看到陆星昂的脸,默默的伸手接过了铜板。
陆星昂:?他只是皮肤黑了一点而已,也不丑吧,他在怕什么,好伤人啊。
妇人连连感激,小孩儿说话都还不太利索,刚刚也是母亲看柳絮看失了神没注意才让孩子跑了出去,惊扰了柳絮,她是惶恐惊扰,却不怕柳絮会做什么,她明明是在战场厮杀的战士,身上却没有什么戾气,只让人觉得平静。
小朋友拿着拨浪鼓往嘴里塞,妇人连忙摁住他的手,朝着柳絮鞠躬就抱着孩子走到人群里了。
周围的人看柳絮确实没什么架子,要知道当初柳傅文打完胜仗回上京的时候都是满身戾气,小孩根本不敢靠近的。
柳絮的骨质面具只遮住了下半脸,让人看不真切,那双瞳眸是真的清澈温柔,也许是这样,才不让人心生惧意吧。
“小柳将军!五十年的女儿红!来喝一杯吧!”楼上酒楼突然有人招呼,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围的人纷纷做出邀请。
柳絮笑弯了眼角道:“不胜酒力,下次一定。”
这一派的安静祥和,人人安居乐业,她好像明白什么是国泰民安了,她所做的一切有回报,不是吗。
——
快晌午了,柳絮和陆星昂在一家馄饨摊吃了馄饨,她还不太习惯戴这个面具吃饭,面具尖锐的獠牙上挂着一点葱花。
陆星昂忍不住笑,拿出绢帕给柳絮擦了擦面具。
柳絮:嗯?这小子还带绢帕!?
陆星昂对上柳絮诧异的表情,笑容瞬间僵硬,有些尴尬道:“属下失礼……”
他垂眸有些失落,他以为柳絮是厌恶他的触碰。
柳絮却温吞道:“没想到陆副将……”他心中蔓延苦涩,却又听到柳絮轻缓的声音带着一些打趣:“是这么精致的人。”
她认为的武将五大三粗,哦倒也是,军中除了谢淮舟有着世家公子做派,其他人确实都五大三粗的。
但随身携带绢帕的男人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反应过来柳絮说的意思,陆星昂脸就烧了起来,结巴道:“以、以备不必之需……”他也不是时常带绢帕之类的。
只是之前在山上柳絮宰了老虎脸上溅了血才想到开始带绢帕,他总不能用袖口粗糙的布匹或者还用绷带去擦拭对方的脸颊吧。
只不过他带上却从未使用过,这还是第一次。
柳絮好奇的看着陆星昂:“陆副将身上都带了什么?”她是真的好奇,她能理解陆星昂带绷带和金疮药,毕竟战场厮杀会受伤,这些是必备的,其他的绢帕什么的…
陆星昂缓缓从怀里掏东西。
绢帕,纸张毛笔,火折子,绷带金疮药,钱袋,还有一盒胭脂。
柳絮:?
一瞬间陆星昂又将胭脂抓起来往怀里塞解释:“啊、啊这个是,是刚刚路过胭脂铺,老板……硬塞的……”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补了句:“我给钱了……”
哈哈哈哈哈救命。
柳絮几乎要憋不住笑了,一米八几大高个怀里揣那么多东西,还有胭脂!这反差谁能懂啊!
陆星昂看着柳絮那双波澜不惊的瞳眸鼓起勇气道:“将军,那店家说……这盒胭脂很好看,不如属下斗胆赠与将军,请将军收下。”
柳絮:“你什么时候看我用过胭脂?”
陆星昂抿唇执着道:“女为悦己者容,况且这里不是边关。”他虽不想让柳絮禁锢后院,也知道柳絮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但他觉得寻常女儿家有的,柳絮也应该有。
柳絮接过胭脂道:“我那张盛世美颜应该也不需要胭脂的点缀吧。”
明明是一句无比自恋的话,陆星昂却听着弯起嘴角语气认真:“确实,将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柳絮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说是一回事,有人附和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招呼店家收钱,揣着胭脂准备回去。
陆星昂也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回怀里跟在柳絮的身后,亦步亦趋,却独行踽踽。
他只需要在背后跟随就足够了。
另一边的将军府,柳傅文正在院里和谢淮舟下棋。
谢淮舟和柳傅文对弈,心却不在棋盘之上,他捏着白玉棋子,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门口。
柳傅文看到了,他将手中黑子落下,随后便道:“淮舟心不在棋盘之上。”
黑子落,白子满盘输。
谢淮舟愣了一瞬笑道:“柳伯父棋艺高超,淮舟认输。”
柳傅文神色复杂的看着谢淮舟:“淮舟可是军师,擅长便是战术,以往我可没这么轻松能赢,淮舟也不曾输得如此彻底。”
谢淮舟抿唇没说话,柳傅文又道:“淮舟可是对絮儿有意?”
如此直白,谢淮舟顿时憋红了脸,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柳傅文叹了口气:“絮儿她…鸿鹄之志,不会屈居后院,定也不愿。”
这算是挑明了跟谢淮舟说了,陆星昂他是孤儿,传宗接代对他来说总不是那么重要,但谢淮舟不一样,御使大夫长子,传宗接代继承父亲衣钵是职责,他有的是谋略,有的是本事。
谢淮舟抿唇,看着棋盘对柳傅文道:“柳伯父,让我做一把臭棋篓子,悔一次棋吧。”
柳傅文有些诧异,他皱着眉将黑子拿起,谢淮舟将之前的白子拿起,重新落了一子。
白子落,黑子满盘输。
柳傅文瞪着眼睛看着棋盘,只听见谢淮舟清朗的声音道:“路是淮舟自己选的,落子无悔淮舟自然懂,棋盘不像人生,我能祈求柳伯父让淮舟悔棋,但心意却不行。”
他紧抿着唇,神色却坚定:“他人做得,淮舟同样做得。”
谢淮舟的视线与门口进来的陆星昂对视了,他无可救药的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柳傅文听到背后的声音,转头看去,视线游离在谢淮舟和陆星昂之间,他有些无语又有些感叹,该说不说,不愧是他的女儿吗?
他轻咳一声道:“絮儿回来了。”
柳絮将手中买的糕点递给柳傅文道:“父亲,买了些糕点给您和母亲尝尝。”
随后又将视线看向谢淮舟:“谢军师是来?”
谢淮舟起身行礼,就在刚刚,他想通了许多事,所以他便清明了,他眉眼带笑:“来寻将军一同赴宴。”
柳絮点点头:“时间差不多,其他的将领们呢?”
陆星昂道:“胡将领他们已经去了,应该快到了。”
“嗯,那我先去换身衣服大家就一起进宫。”说罢就进了自己屋子。
陆星昂还是和谢淮舟对视,柳傅文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杀气,他轻咳一声:“那,那我也去换一身衣服。”
那边柳母端着茶水出来:“呀,星昂回来啦?”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傅文牵着往屋里走了:“诶诶等等,茶水还没——”
“夫人别管茶水了,要着火了。”
“着火?什么着火哪里着火,我刚已经把灶台火灭了啊……”
院里只剩两人,他们无声对望一瞬,谢淮舟走下台阶来到陆星昂的面前,他看着陆星昂道:“陆副将,别来无恙。”
就一天,能有什么恙。
陆星昂回答:“能伴将军左右,实属之幸,岂止无恙,我好的不能再好。”
“……”谢淮舟有些无语,在军中,陆星昂和谢淮舟的关系不错,年龄相仿,一个善文,一个习武。
陆星昂钦佩谢淮舟的谋略,谢淮舟羡慕陆星昂的武力。
两人亦师亦友,如今倒是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
谢淮舟蠕动嘴唇想,他如今还是羡慕陆星昂的,不管是武力,还是能伴柳絮左右。
他还没说什么,陆星昂便道:“我知淮舟心意,我亦是。”
谢淮舟眉头突突的跳,这些习武的人都这么直球吗?
“我并不会束缚桎梏将军,我只愿她好,成为她手中利刃,为她护航。”陆星昂明白自己的定位,他并不奢求什么。
谢淮舟不知道柳絮的鸿鹄之志是什么,但他明白陆星昂肯定知道了,所以他愿做她手中的剑。
他打开折扇,笑的肆意:“你既能做她手中剑,我又何尝不可?”他曲起两根手指轻点自己太阳穴:“别的不敢说,某的脑子某是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