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将柳絮送回了乐师院,柳絮下轿子就看到怜花坐在门口,抱着腿可怜兮兮的样子。
柳絮:里面没凳子吗?非得坐门口,这人来人往的看着多尴尬呢。
轿子停在远处还没到门口就停了,刘公公看到门口坐着的怜花乐呵呵的笑着:“柳乐师的妹妹跟您关系真好。”
柳絮:我说他是个男的你信吗。
好像是察觉到了这边,怜花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那张清秀的小脸看起来是楚楚可怜的。
他噔噔噔跑过来,脸上挂着笑容:“姐姐回来啦?”随后又跟刘公公行礼:“劳烦刘公公了。”
刘公公摆手:“哎哟哪里的事,柳乐师送到了,杂家就先告退了。”
等刘公公走了之后怜花就伸手扯着柳絮的衣袖,瘪嘴一脸委屈的模样看着柳絮:“皇帝找姐姐做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他眼睛仔细的盯着柳絮,好像在找什么。
“吃饭。”柳絮回答,然后往院里走,刘公公一走他又不装着曲腿了,乐师院其他乐师都去了教司坊练习,整个院子就他和柳絮两人没有去。
怜花迈着长腿几步就凑到了柳絮的旁边,两只圆圆的眼睛像是小狗一样满心满眼都是柳絮:“姐姐,你要做什么呢?”
她要做什么?等咯。
“休息,你要一起吗?”
怜花闻言耳垂就红了,柳絮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问了句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人皮面具……透气吗?”
“?”
怜花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不太……透?”透不透气他也没注意过,不过天气太热的时候摘下来确实是有汗的。
他是真没想到柳絮会关注这个问题,属实是问到他了。
“姐姐想休息,那……那我在旁边守着你。”
“?”这下轮到柳絮满头问号了,她迟疑的说:“你是不是忽略自己是男子的事了?”
“姐姐刚刚邀请我一起。”怜花咧嘴笑着,小虎牙尖尖的,看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狗。
“我那是客气,而且你不会真要和我一起睡吧。”要点脸吧弟弟,她逐客的话听起来这么难懂吗?
“当然不会,不过姐姐要求的话……怜花也愿意的。”他垂着头,表情害羞,悄悄抬眼看柳絮,就是这种动作感觉有种欲语还休的意味,清纯的勾引着别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但柳絮是什么人,她向来没有世俗的欲望,这种程度的勾引她根本波澜不惊。
她扬了杨下巴:“既然你不想走,那就凉亭聊聊。”
其实柳絮主动邀约还是对怜花的身份有一丝怀疑,毕竟楚忱溪没有说过这事,她决定还是试探一下比较稳妥,万一她表错情了呢。
两人坐在凉亭,这是第二次面对面的谈话,怜花还是很紧张,没有夜里的旖旎错觉,对方的神色冷淡眼眸清明的模样更让他手足无措一些。
“那就先说说你的身份吧。”
柳絮像个公司面试应届毕业生的HR,她说话向来不怎么委婉,怜花也是没想到她来就单枪直入直接问,他犹豫了一瞬,柳絮就说:“既然你不想说——”
怜花就打断了:“我是澜沧国质子。”
柳絮:?
她本来想说他不想说算了,结果这小子一点没打算隐藏。
柳絮语气缓慢:“质……子?”
怜花垂眸:“嗯,我是四年前来到东陵皇宫的。”
“……就算东陵再怎么不重视澜沧,也不至于质子跑了也不知道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用人皮面具,让暗卫扮演我。”
“那你的目的?”
柳絮直接,他也不含糊,一股脑的就什么都说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竟然会这么相信一个不知来头也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我的父皇想反抗东陵国,所以派我做间谍,但实际上我是听命小叔的。”所以他才会有暗卫。
柳絮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她说:“也就是说,沧澜国是想对东陵发起战争?平川王…将计就计?”
怜花点头:“小叔想和太子合作,把皇帝拉下马之后他出兵帮助小叔夺得王位。”
柳絮沉默一瞬:“你又扮演的什么角色呢?一个没有野心甘愿协助的棋子?”
怜花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
怜花抿唇:“我确实没什么野心,只是觉得战争遭殃的永远是子民百姓。”
他垂着头好像有些失落,苦笑一声:“我也没办法反抗,其实在东陵这几年,我觉得皇帝的手段是很残忍不错,不过他也不算昏庸。”
柳絮不屑:“他可算不得好皇帝。”为了这个皇位,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如果臣民阻碍他,那这东陵就不会这么平静了,表面和平而已。
“姐姐呢?姐姐想要什么?”她刚刚的意思好像也不认可池彦濯是个好皇帝,那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什么?
柳絮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望了眼太阳,语气平淡:“要池彦濯死。”
怜花呼吸一滞:“什么?”他好像不敢相信。
柳絮看向怜花,她刚刚没说清楚吗,又重复道:“我要东陵国皇帝死。”
——
和怜花坦白布公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期间池彦濯也召过柳絮,不过也只是听她奏曲,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弹几首就让她退下了,他也没有再提过要把柳絮接去他的宫殿的事了。
好像从第一次去过太子找来说楚忱溪有要事之后,池彦濯对柳絮的态度就变了些,召过两次听她弹琴就再也没有召过她了,也有些刻意冷落的意思。
他是喜欢这张脸不错,不过他不是恋爱脑,还是挺专注事业的,这也在柳絮意料之中,心狠手辣的皇帝怎么会是个恋爱脑呢,再喜欢那张脸又如何,除了好看的脸对他来说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不过柳絮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左右也也只是想给池彦濯埋个种子而已,重点可不是皇帝,而是那个阴戾的太子。
之后一个月柳絮也没闲着,她入了几次太子的梦,池彧白是真阴暗,梦里的场景多数都有些变态的,第二次入他梦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金丝笼里,池彧白只在外面看她,也不说话,就在外面看着她。
柳絮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完全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再入梦的时候,池彧白会跟柳絮说话,不过都是些寻常话。
直到第四次入梦,池彧白进了那个巨大的笼子,吓得二饼阴暗爬行疯狂嚎叫,吵的柳絮皱了眉,看到柳絮皱眉池彧白也没有像第一次上来就把她摁床上的举动,只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把玩她的手。
柳絮:你小子他妈玩儿膝枕是吧。
他说:“絮儿的手,很好看。”
【这丫还是个手控!】二饼阴暗爬行,扭曲,嚎叫。
他很不乐意池彧白触碰柳絮。
之前的柳絮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在梦里也是那样,没有一点情绪起伏,池彧白和她说话,她就说话,不说就两人都不开腔,她看琴,他看她,直到池彧白醒来。
柳絮觉得池彧白某些方面跟她很像,严律克己。
她很了解自己,也知道怎么样打破这种伪装的镇定。
柳絮看着他,蹙眉表情似乎有些哀伤的意思,她声音温吞缓慢:“彧白,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她看向这个精致的笼子,池彧白也是第一次看到柳絮这种表情,他有些慌张,维持不住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坐起身将手放在柳絮的脸庞:“絮儿想要什么?”
“自由。”柳絮面无表情流泪的时候是震撼人的,在池彧白呆愣的瞬间,柳絮炙热的泪珠落在了池彧白的掌心,他听见柳絮说:“若你是皇帝就好了。”
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
随后池彧白就醒了过来,他像是惊醒,坐起身,满头是汗,脑中全是柳絮垂眸落泪的模样,他抬手捂着胸口。
他说这只是梦。
胸腔的痛楚却不是,他不是皇帝,所以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如果他是皇帝……
另一边的柳絮也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眼睛,在梦里哭过她睁开眼睛后也没忍住眼中的酸涩,面无表情的落下一滴泪,胸口发出光芒,佛子莲心再次浮现,梵迦虚虚的身影看着柳絮,那滴眼泪让他蹙了眉,他说:“檀越施主,你渡不了李如烟,是无法通关的。”
这才第一层。
柳絮还是没有情绪起伏,她说:“在渡。”
梵迦皱了眉:“阿弥陀佛,施主,你这不是在渡她,而是在害她。”
他望向柳絮神情悲悯:“你为什么不明白,只要有一人愿意放弃,那便解了因果。”
柳絮很执着,她在想凭什么要受害的人去原谅去释怀:“李如烟的伤害不是我造成的,同样受到伤害的人也不是我,所以我没资格去替她原谅去劝她放手。”
这是第二次见到梵迦,他还是慈悲为怀的劝她。
梵迦也觉得柳絮无药可救,他摇了摇头,又回到了莲花中。
光芒隐于胸口,柳絮却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柳絮的预感确实很准,教司坊越发萧条,那些乐人舞姬们也走了些,葵香来过一次,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柳絮,委婉的说道:“柳乐师……也回家吧,皇上决定遣散教司坊。”
柳絮含糊点头,葵香也就离开了。
就在柳絮每天都搁屋子躺尸哪也不去的时候,怜花来了,他平时也来,不过柳絮也不怎么见他,都是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去,偶尔见他一面他都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今天他来时,没有穿女装。
少年握着刀,一脚踹开了门,身上带着血腥气,刀尖还在往下滴血,他冲着柳絮露出习惯性天真的笑容,他说:“姐姐,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