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贺老大,贺大嫂情绪明显低沉了不少,本来都有点血色的脸又开始苍白。
吓得钟文姝不敢再问了,赶紧削了块苹果递到贺大嫂嘴边:“不说了不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先吃一口啊!”
贺大嫂嚼了嚼嘴里的苹果,不是很甜,但是却让她又红了眼眶。
钟文姝微微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她哄妈妈和贺实最在行,但是嫂子那是真不行。
就只能把苹果切成小块儿喂给贺大嫂吃。
就这么大半个苹果喂进嘴里后,贺大嫂总算是好了些。
钟文姝估摸着量也不敢再喂了,剩下小半个就自己吃了。
就是这个时候,贺大嫂看着钟文姝突然来了句:
“除了我妈,还没人这么给我削过苹果。”
钟文姝手一顿,拿着苹果的手都是一抖,嘴里还叼着一块儿刚咬下来的苹果肉。
倒也真不必如此......
瞧着钟文姝这样,贺大嫂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小时候,大家也就八九岁那会儿吧,我和我哥出去玩儿雪,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我妈当时气得不行,但还是张罗着烧水给我洗澡,还喝了好几碗姜汤。
但当天晚上我还是发烧了,我二哥也是,爸妈连夜把我们兄妹俩送去医院,妈守着我,爸守着我二哥,一守就是一晚上。
我还记得那时候难受,嚷嚷着要吃苹果,我妈心疼我啊,大半夜也不知道去哪儿硬是给我寻来个苹果,也是想你这样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给我。
自己没舍得吃一口。”
......
所以她嘴里这小半苹果到底咽不咽啊?
不咽吧,毕竟她吐出来也没人愿意吃。
咽吧,又有点不对味儿。
贺大嫂噗嗤一笑:“你快吃,我不是说你,就是话赶话到这儿了,我还真能心疼这点儿果子?”
钟文姝哼了一声,继续啃。
“不只是苹果,还有鸡汤,我妈的手艺不好,那鸡汤都不加盐,就洗干净了直接放水里煮。
家里虽说不困难,但吃肉的机会也不多,那两个鸡腿,我妈给我和二哥一人一个,自己愣是一口都没舍得吃。
就可惜那时候我还嫌弃,说我妈糟蹋了粮食,现在想吃都吃不上喽!”
钟文姝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饭桶,盖子没盖,已经沉底的汤泛着油光,有些恶心。
顺着钟文姝的目光,贺大嫂也看了过去,轻笑了一声:
“这汤是小玉和贺伍一起送来的,你是不知道,贺伍一来就说‘大嫂,我给你送汤来了’,这要不是我闺女说一句是奶奶做的,还以为是他贺伍亲手做来赔罪呢。”
指不定在路上这饭桶都是她闺女拎着的,到病房门前才被贺伍接了过去。
“人来的时候,你们大哥说是小五愧疚来道歉的,结果怎么的?一句道歉都没有,还分着把肉吃了,你也听见了,说我吃不完帮着分担,把人都当傻子。”
钟文姝再一次刷新了对贺伍的印象,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这就是贺父口里的“长大了”?
而且这怕不是长不长大的问题,是这人从根子上就废了。
“大嫂你想怎么办?”
贺大嫂苦笑:“能怎么办?”
“就这么算了?”
“当初贺伍上你家去打人,有老四给你出头,但是你们大哥可不会,咱那公公说几句就能让他妥协,我能怎么办?”
钟文姝莫名觉得心被揪了一下,难受得不行。
贺大嫂在她印象里,一直是带着小算计的笑模样,有时候真让人心生不喜。
但仅有的那两次苦笑,却都让她心里发闷。
钟文姝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不该过多参与,但是...
“你咋还哭上了呢?”
贺大嫂本来还想继续说,但一回神就看见眼前的人眼眶都发红了,熨贴的同时还有些想笑。
“我就是...有些难受。”
“还能有我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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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姝到底没说出什么话,等到贺小玉来了后,蔫哒哒走了。
晚上在金家吃饭的时候,都没啥胃口。
落在不知情的金婶子眼里,都只以为这孩子是怕吃多了,自己这个病人就不够了。
等到夫妻俩走之后,还对有了不少白发的金叔感慨:文姝这孩子真好。
这些钟文姝都不知道,她正委屈巴巴对贺实说,今晚想和妈妈睡。
贺实看着明显情绪不高的媳妇还能怎么办?
只能任劳任怨把人送进钟家门,然后自己也不回家了,十分自觉去和小舅子挤一挤。
北小弟无所谓,反正炕不小,睡几个人都行,他就是好奇三姐又犯什么病了。
贺实不客气往小舅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咋能这么说你姐呢?没大没小!”
北小弟...
行吧!
钟文姝能有什么病?她不过是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而钟母听完小闺女的话,为贺大嫂唏嘘的同时也欣慰小闺女的成长。
她摸着小闺女有些咋呼的头发,道:
“你没说是对的,这事儿一个不好就让人怨上出主意的人,到时候要是再后悔了,那夹在中间的那个成什么人了?”
世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知道的说是好心办坏事,不知道就得说贺四娶回家的媳妇是见不得人好的性子,
“我倒是没考虑后不后悔的问题,就是怕万一大嫂没有这么想法,我提了以后她就有了,那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撺掇?
还有就是大嫂没有工作,要是离了婚,拿什么养活自己?
而且她爸妈都不在了,哥嫂待她也一般,离了婚她住哪里?
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钟母难得起了兴致逗小闺女:“不如接你家去住?”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钟文姝在妈妈怀里蹭了蹭:“住一阵子还行,一辈子哪行呢?但是吧,妈妈......”
钟母笑了:“愧疚了?”
“嗯,心里涨得难受。”
“我啊,宁愿我闺女愧疚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受到别人一丁点儿的,哪怕是言语上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