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仇,名子洛,中国血统,今年21岁。
自我记事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陪在胥夫人的身边。据说,我是孤儿,仇,是我原本的姓氏,子洛是胥夫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从小被他们收养。不过,我没有做胥家大小姐的福气,因为我只是一名女佣。
在胥家,所有的女佣都要各司其职碌碌而忙,我也不例外。
小时候,可能顾及我年纪小,所以管家大人给我指派的任务就是在草莓田里摘草莓。我总会穿一件小碎花的裙子,挽着一只小竹篮,在阳光和煦的草莓田里累的满头大汗。
我从来没有穿过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服。我所有的小裙子都是一个年纪大点的女佣,用家里撤换下来的漂亮的窗帘布给我做的。
她叫凯丽,是跟我住在一间保姆房的阿姨,她是个裁缝,专门负责缝补之类的活。
我们保姆房一共有8个床位,全是女佣,在胥家,这样的保姆房有很多,因为胥家实在是太大了,大的好像一个博物馆。
当我年满六岁的时候,就不再只是负责摘草莓了。管家大人给了我一张专属于我的工作表。我当时还不能完全看的懂上面的字,但是美滋滋拿回保姆房后,凯丽阿姨皱着眉头,直接拿着我的工作表去找管家大人。
我当时不知道凯丽阿姨为什么那么生气,只是悄悄躲在家里的石柱后面听着。
凯丽阿姨跟管家大人说:“她才六岁,根本做不了这么多的活。天不亮起来擦地板,还要去厨房洗盘子,她还是个孩子,她该上学了!少爷三岁开始就上幼儿班了,她过完这个冬天就七岁了!”
管家大人却说:“我也没有办法,这是夫人的意思。再说仇怎么能跟少爷比?她只是个女佣,为什么要送她去上学?”
我擦擦眼泪,赤着脚跑回了保姆房安静地等待着,凯丽阿姨一脸遗憾地回来之后,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她:“凯丽阿姨,你不要生气了,管家大人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可以做好的。”
凯丽阿姨看着我,一脸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你还这么小,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多事情。”
尽管心里充满了对上学的渴望,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臣服于命运的安排。
自那之后,我每天早上四点半就揉着眼睛爬起来,然后端着一个小水盆,搓搓毛巾,从家里的第一层楼梯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擦。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会因为胳膊酸痛而委屈地掉眼泪,我还饿着肚子,楼梯边的厨房里,总是会飘来阵阵奶酪的香气,可我只能闻着,连食物的影子也看不见。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十岁。十岁之后,胥夫人忽然把我叫去身边,我就这样成了她的贴身女佣。
尽管,我还是总会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但是胥夫人却给了我一个读书写字的机会。
我以前不懂得中文,我身边的人都在说英语,我的英语口语也非常好,可是没有叫我怎样拼写我说出的句子,换言之,我只是个会说话,却不认得英语的文盲。
我渴望学习英语的拼写方式,学习它的语法,书写方式以及更加深邃的东西。
可是胥夫人却让我跟胥少爷一起学习中文,并且从那一天开始,身边接触到的人都在说着中文。
胥夫人说,我本就是中国人,每一个中国人都要学会自己祖国的语言。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我就明白了,胥夫人是个非常思念祖国的人。
中文课的学习非常严格,如果我不能完成老师教给的知识,就会被罚打手心。那是老师用小竹子打的,很疼很疼。
尽管如此,我一样很感恩。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胥夫人,也许我早已经饿死了。
胥夫人是我眼中最完美的女人:她优雅,美丽,温柔,娴静,她充满智慧也慈爱亲切。
她喜欢美术,古堡里有一整层的楼,全是胥先生为胥夫人而设的名画画廊,以及她自己独立的美术工作室。
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也不喜欢别人亲近,每次都只让我煮好咖啡端过来,放在她的桌边。每当夕阳西下,她总会对着东方的天空发呆,有时候还会落下眼泪,当她完成了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就会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种亲切又疏离的眼神,很飘渺,仿佛正在透过我,去幻想另一个人。
因为有了中文课,我跟少爷也成了好朋友。
他说,听见家里人叫我“仇”觉得,不好听,要给我起个好听的英文名字。
我满怀期待地等待,直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胥先生全家去巴黎度假,听说那里的冬天特别美,少爷非要带上我,我们一起在巴黎度过圣诞节,天空下起了雪花,我开心地伸出小手在漫天飞雪的街头跳跃欢笑。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胥家城堡,看到外面的世界,我对一切充满新奇。
少爷静静看着我,嘴角咧开微笑,他上前拉过我,看着我的眼睛,柔声说着:“知道吗,你刚才的眼睛有多美,那是我见过最澄澈,最干净的眼睛。”
说完,他捧着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他就说:“你的英文名字我帮你想好了,Lillian(莉莉安),是纯洁,还有与上帝的誓约的意思。”
“与上帝的誓约?纯洁?莉莉安?”
我浅浅呢喃,他就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下我新名字的拼写方式,我用心记住,抬头看他,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如此温暖迷人。
回到胥家城堡后,少爷召集所有的下人并且正式宣布,以后不许叫我“仇”,要叫我“莉莉安”。
可是一周后,胥夫人却安排我离别胥家,远赴新加坡留学,少爷找夫人发脾气,夫人却说,新加坡更适合我学习,并且以后不会再接我回来了。
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如今,我已经21岁,胥夫人说,我可以回胥家了。
看着手里两天后就可以飞回美国的机票,想起承载我生命中最多岁月的城堡,还有我的王子——胥宁,你还会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