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床里安静无声。
点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顺着透明的细管缓缓流进静脉中。
江晏偏过头,静静地看着隔壁床昏迷不醒的陆芊妤,眼神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江晏闭上眼,歇了一会儿,就蠕动到床沿,坐起身来,扶着挂点滴的架子,走到陆芊妤的床边坐下。
掀开毛巾,探了探陆芊妤的额头,依旧滚烫,甚至连眼窝都是烫的,感觉像是在冒着腾腾热气。
毛巾有些干了,江晏又浸了酒精,叠好重新铺在陆芊妤头上。
陆芊妤的嘴唇干裂得厉害,蜕皮严重。
江晏用医用棉签沾了水,在陆芊妤嘴唇上点擦着。
“砰,砰,砰。”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进。”
江晏头也不抬,平静地吐出一个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校长老头拎着一袋东西走到床头柜前,从袋子里拿出食物放到小桌板上。
嘴里念叨着,“可乐鸡煲仔饭,鸡汤扬米面,灌汤小笼包……大小姐,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江晏低头给陆芊妤细细地擦着汗,“给我留份扬米面就好。”
校长老头正准备将扬米面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到江晏面前,却被江晏伸手拦下。
“放那吧,我待会再吃,老头,你先吃。”
校长老头沉默了一会儿,端着面条,坚决不让步,硬气道,“大小姐,面凉得快,您现在的身体,不能吃生冷的食物,还是现在就吃吧。”
江晏没说话,将毛巾扔进水盆里,简单地洗了一下,拧干后挂在衣架上。
校长老头端着面碗的手僵持在半空中,热气飘渺,横隔在二人之间,老头看不清江晏的面容。
片刻,只听江晏轻叩床沿,轻哂(shěn)一声,“大长老,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校长老头倔强地举着碗,“不敢,我只是担心大小姐的身体,还请大小姐吃了这碗面。”
江晏望着老头坚定的眼神,轻叹一声,还是接过面碗,喝了几口汤,慢慢地吃着面,“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老头。”
老头沉默,闷头啃着灌汤小笼包。
江晏有些狐疑,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
“老头,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
江晏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 放下碗筷,定定地看着校长老头。
老头错愕,汤汁顺着小笼包的裂口流到手上。
江晏眉心微皱,略带嫌弃地递了一张纸巾给老头,“擦擦……”
话还没说完,江晏莫名眼前一黑,身体前倾。
校长老头急忙扔掉小笼包,接住晕倒的江晏,露出愧疚的神色。
“大小姐,得罪了。”
用钞能力对医院交代了一下,老头抱着江晏走之前还瞥了一眼病床上还烧着的陆芊妤,吩咐专门的护士照顾好她,就摇着头走了。
并非他冷血,老头还挺喜欢陆芊妤这个丫头片子的。
可去买午餐的时候,神使对老头说,江晏气数将尽,要是江晏再不回去,恐怕……死路一条。
老头没办法,如果和大小姐明说,大小姐顾及陆芊妤,肯定不会和他回到亚兰特。
(亚兰特:末日之时,人类生活的地方。)
身为医者,老头只能给江晏下一些不会伤身体的药物,在江晏无意识的状态下,强制带走江晏。
面条上的寥寥烟雾,暗藏着令人昏睡三天的细小药粉,只是老头提前服了解药,才未被影响。
而陆芊妤,则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多晕几天就晕几天吧。
一想到陆芊妤很大可能会被烧坏脑子,校长老头就有些止不住的惋惜。
可惜了,学习的好苗子,学校的升学率又要低那么一点点了。
不管了,大小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大小姐醒来后怎么处置他,老头都不在乎。
老头抱着江晏,掌心紧贴医院的墙壁,嘴里默念着什么。
突然,一扇门凭空出现在墙面,门上雕刻着复杂又古朴的花纹,老头推门而入,瞬间消失不见。
墙壁也恢复原状,护士进来例行查房,一切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午后的风吹起窗帘,也吹散了陆芊妤的头发。
空荡的房间里,红润过头的脸颊是一场无声的控诉。
亚兰特,江家。
“来了?”
一道妩媚的女声在跟前响起。
老头把江晏抱上床榻后,对着眼前人双膝跪地,手心交叠置于胸前,庄重地行了个大礼。
“恭迎神使大驾!”
长长的金色指甲挑起老头的脸,老头被迫和神使对视,看着神使脸上的半张银色面具,老头有点恍惚,这张脸好久都没有看见过了。
露出的半张脸倾国倾城,堪称绝色。
在这末世中,这女人横空出世,给人类建造了一个新的庇护所,为了纪念她,人们以她的名字命名他们即将共同生活的地方——亚兰特。
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面具下的那半张脸又是何等尊容。
她着一袭白衣,只说,自己是奉神明的旨意而来。
人们感激涕零,为她披上华美的锦衣,视她为神明的使者,称她为“神使”。
而她也留在这里,默默支撑着末世中形成的四大家族。
“大长老看我看了这么久,是不认识我了吗?”
亚兰特收回手,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毕恭毕敬地说道,“神使大人赎罪,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无论做什么都有些失神。”
亚兰特轻轻地摆摆手,让大长老起身。
“无妨,最近你确实辛苦了。”
随即,亚兰特捋了捋自己的裙摆,走到江晏身旁,搭上江晏的脉搏。
大长老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紧张地连嘴唇都在打颤(zhàn)。
须臾,亚兰特的手指从江晏的腕上挪开,给江晏盖好被子,迟迟不说话。
大长老心提到了嗓子眼,事关大小姐的生命,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忙问道,“神使大人,我家大小姐……怎么样了。”
亚兰特取下一片义甲,划破指尖,蹲在床边,用流出的血在地上画符文,整条符文还没画完,原本画的那些就迅速消散了。
亚兰特站起身来,将义甲扔进垃圾桶,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吐出的字眼让大长老险些站不住。
她说,“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