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令人生理不适的混合着恶臭的腐肉味道,施诗本就晕车,闻到这个味道更是直接吐了出来。
没来得及拿塑料袋兜着,施诗吐了一地,弄脏了司机的出租车。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随即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施诗下车缓了一会,那种焦臭味又浓郁了些。
有缕缕浓烟连绵不断地飘过来,施诗顺着烟雾飘来的方向看去,一群鬼火社会青年在火堆旁虐打一只狗。
施诗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司机还在一旁不耐烦地催着施诗清洗呕吐物,施诗从自己包中拿出两百元现金给了司机,说是赔偿,并让司机等她一下,她马上就回来,司机勉强答应了。
得到司机的回复,施诗放下心,随后在稻田边找到一节较粗的树枝,就斩钉截铁地往那群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储慧正在欣赏着他们的“杰作”——被砖头砸到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和正在火化中的两条小奶狗。
突然一个长条状的粗硬枝条猝不及防地抽上了储慧的脖子,储慧的脖子瞬间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她捂着脖子,感觉手心沾了些黏稠的血迹。
储慧回头,看见剪了短发的施诗正拿着枝条,恶狠狠地盯着她。
施诗看清这个蓝头发社会姐居然是出狱没多久的储慧,只是惊讶片刻,便气势汹汹地说道:“刚出狱就虐狗,真有你的,不想回去蹲号子就带着你的人滚!”
正要动手的黄毛们都愣住了,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吼慧老大,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看这两个人好像是旧相识,要不?看看戏?
于是,黄毛们坐在摩托上,锣鼓一敲,不约而同地等待着好戏开场。
“呵,施诗?老熟人来了啊,还以为你是班长背靠你爹地呢?”储慧大步向前一手夺过施诗的树枝,另一只手掐着施诗的脖子像掐着小鸡崽一样,将施诗抵在自己的机车上。
“我蹲号子就是拜你所赐,正愁怎么去找你报仇,你倒主动送上门找死。”
施诗近距离看着储慧脸上的疤痕,在储慧狰狞的面孔下尤为可怖。
施诗根本打不过储慧,她原本只是想救了狗就跑回出租车上的。
对了,出租车司机!
可以让司机过来救她,施诗用余光扫向司机那边,但那里空无一物。
可能司机远远地瞥见情况不太对,就扔下施诗,自己开车……走了。
“你当我监狱是白蹲的吗?用树枝抽我?嗯?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啊,要不是看在你有个好爹的份上,高中时老子就看你不爽想搞你了,假笑女,看着就恶心。”
储慧犀利的言语刺痛了施诗的心,对,储慧说的没错,施诗无法反驳,笑容一直是她的保护面具。
施诗从小就没见过她的妈妈,小时候每次问爸爸“妈妈在哪里”,爸爸都闭口不谈,被问烦了甚至还会出手打她,一开始施诗会哭的很厉害。
直到有一次,施诗听到爸爸讲的故事中有一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后来,每次爸爸抬手要打施诗的时候,施诗都会扬起软萌的小脸对着爸爸露出甜丝丝的笑容,爸爸的气也就消了,反而会心疼地抱起施诗。
这招在人际交往中也屡试不爽,久而久之,笑容也就机械地刻在施诗的脸上,就是想摘也摘不下来了。
此时,施诗被储慧掐着喘不过气来,呼吸逐渐困难,雪白的脖子上被掐的全是红通通的印子,储慧并不打算放开施诗,这个害她进监狱的贱人,必须被她亲手掐死!
反正已经进过监狱了,再进去一次就当作故地重游了,父母想必也不会伤心,他们早就放弃储慧了,在储慧服刑期间,一次都没有探监,就连储慧出狱回家,家门也是紧紧关着的。
储慧灰头土脸地趴在窗户上,看见父母在房间里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男孩一起愉快地做游戏。
储慧将窗户拉开一点缝隙,清晰地听见那个小孩称呼她的父母为“爸爸妈妈”,那一瞬间,储慧明白了,父母放弃自己了,在自己入狱的这一年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男孩。
所以,这么多年,她到底算什么?因为父母喜欢男孩,储慧就模仿男孩子的性格,到处惹事生非,活脱脱一个女霸王。
没有人敢惹她,那些经常跑到家里讨债的人也都被储慧赶走,在父亲还清债款之前,要债的再也没来催过。
储慧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像个男孩子一样彪悍,就能保护父母了。
哈哈,到头来,自己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丑。
储慧默默地关上窗户,失魂落魄地走了,这两个月,储慧整日游荡在街头,靠收保护费维持生活,再也没回过一次家。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陆芊妤和施诗,如果陆芊妤没有跳海自杀,如果施诗没有在刑警面前说出储慧霸凌陆芊妤,那么储慧也就不会被取消学籍,更不会坐牢,父母也就不会抛弃她。
储慧眼中的恨意喷涌而出,施诗感受着掐着脖子越来越用力的手,她前所未有地感到惊慌,施诗明白储慧是真的想不顾一切掐死自己。
施诗本能地用自己的双手捏住储慧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想给自己留点呼吸的空隙,但毫无用处。
施诗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一时间,黄毛都不敢上前劝阻,可再不住手,慧老大真要闹出人命了。
正准备劝架时,几辆警车一路开着警铃朝这里奔来。
黄毛们以最快的速度骑上鬼火摩托,瞬间作鸟兽散去,在这种紧要关头,没人管储慧。
“狗日的。”储慧骂骂咧咧地戴上头盔,挟持着几近缺氧休克的施诗坐上机车,油门拧到最大,不过几秒就冲出几百米开外,留给警察一片尾气。
一小部分警察在原地下车查看现场,大部分警察继续追赶着飙车的储慧,陆芊妤则从马路对面走来对警察汇报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没错,是陆芊妤报的警,回家后母亲让自己去永辉超市买菜,而这条路是陆芊妤去超市的必经之路。
太阳已经落山了,视线有些昏暗,但不影响陆芊妤准确地认出施诗和储慧,更何况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和摩托,真的挺……显眼的。
储慧虽染了一头蓝发,但那张刻在脑子里的脸和背影,陆芊妤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看清现场的情况后,陆芊妤立刻报了警,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遇到了急事,就不用等她回去吃饭了。
还没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就有了上述情况。
突然陆芊妤听到一声细微的哼唧声,草丛中爬出一只小奶狗,它跛着脚慢慢走到地上躺着的那条死不瞑目点流浪狗身边,发出凄凉的呜咽声。
它饿极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妈妈的乳头,因为乳头已经被砖头砸的稀烂,小奶狗雪白的毛发被妈妈的血迹染红一片。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黄昏,它同时失去了母亲和兄弟,从此,只剩它孤零零的一个可怜小奶狗。
陆芊妤动了恻隐之心,慢慢凑近,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轻轻地把小奶狗抱在怀里,“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