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你是脑子进水了吧？”阿泰尔不留情面地回道。
他心里痛恨盗墓贼，和他们坐在同一桌，都觉得是耻辱。
被他逮到机会，当然要羞辱对方一番。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还是林然招手让他过来。
林然说道：“我们只能通过文献去了解，哪有契丹后裔懂的多？”
经过他提醒，其他人才想起来，进门的时候有介绍，这位腼腆的中年人，是契丹的后裔！
他刚才的发音，很明显不是汉字的读音。
刚才之所以开口，是因为徐义看见这件文物太熟悉了。
以前他父亲的帐篷中就有一个，只不过因为部族搬迁，而不知去向。
工作人员把文物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徐义，他却不敢去接。
还是在林然的鼓励下才站起身来。
他先给在场所有人鞠了个躬，然后红着脸说道：“我没有林先生那懂文物，但是我认识上面的字，遥辇氏。这件文物，在我们原先部族当中被称为羌，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用汉语翻译。”
“或许你给翻译成铎。”林然笑道。
遥辇氏正是耶律阿保机称王之前的部落。
徐义点点头，随后解释道：“在颁布法令之后，祭祀就会拿仪仗在里面来回敲动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有点像宋代惊堂木的用法。”
他能说的已经说完了，然后又给众人鞠了个躬，才坐下身。
而后，会场当中爆发出了掌声！
“精彩的鉴定！”巴图尔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后裔亲自现身说法，比任何一位鉴定大师的话都有分量！”
阿泰尔也沉默不语，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文物，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用处。
但他心里更疑惑了，这群盗墓贼什么来头？
一般来说，只有啥都不懂的人才会去做盗墓贼，稍微有点文化的，无论是鉴宝行还是博物馆，都愿意向他们招手。
他们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这种奇怪的文物，竟然是乐器。
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巴图尔显得兴奋了起来，立刻让工作人员把剩下的文物全部搬上来。
不知为何，感觉有林然和徐义在，他相信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件是黑金敛衣，原本是下葬时贴身穿的金属衣服，但由于尸体已经腐化，所以只能看到衣服不见人形，在契丹有形不散则神不离的说法。”
“八角铜牌，呈现八方形。中间为八方孔，在每个梯形格框内，有一个人形野兽在演奏乐器，看样子像是某种玩具。”
“不对，上面的野兽，实际上是萨满教的图腾。每个框格内代表一种乐器，在宴上投掷，哪一面朝着自己，就要演奏哪种乐器。”
...
鉴定会俨然已经成为了林然和徐义的教育会。
其他人都安静的在旁边听着，甚至连上了年纪的教授，都拿出本子记了下来。
此次鉴定会真是受益匪浅，原本还担心拿到文物，无法得知具体属性，得放在博物馆里吃一段时间灰。
他们的仓库里已经有太多这种文物了。
没想到馆长请回来的两人，见多识广，几乎五分钟一件文物，而且讲述的非常详细，不像是信口开河。
他们的表现也让阿泰尔暗暗称奇，但是他又不想表现出来。
而是眯起眼睛在旁边看着，如果说一两件文物，还能归功于林然的运气好。
在收藏界，除了眼力以外，人们还相信一件事。
运道。
鉴定水平再高，运气不好，也很难遇见珍贵的藏品。
很显然，眼前的小子两样都不缺，这种人才，要是在自己考古队就好了。
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最后一件文物鉴定完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
他们都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但刚才一直在鉴定，让他们忽略了身体的抗议。
现在轻松了下来，疲劳和饥饿充斥了身心。
巴图尔盛情邀请林然和徐义去博物馆的餐厅吃一顿，阿泰尔却直接站了起来。
“你们的餐厅太朴素了，怎么能让贵客吃工作餐，巴图你太不懂礼数了。”阿泰尔依旧是一副拽拽的表情。
“是。”巴图尔说道：“我请你们去赤峰大酒店吃一顿吧，那里有京城的菜肴，你们应该喜欢。”
“我说你啊...”阿泰尔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真是做馆长做傻了，人家大老远跑内蒙来，就为了吃家常菜？”
阿泰尔的话让林然想起了姜浩，他们虽然言语刻薄，但内心还算善良，而且深谙人事。
刚才对他的恶劣印象，现在倒好了不少。
林然赶紧解释道：“没关系，今天本来就是来协助你们工作的，我们还要回博物馆和刘兄他们会合，吃饭的事，下次再说吧。”
巴图尔的性格倒是豪爽，既然对方拒绝，他也不客气，说道：“行，我们下午也挺忙的，改日一定请你们吃蒙古全羊！”
“好，再会。”他们虽然是城市居民，但依旧保留了游牧民族的性格。
他们正准备离开，阿泰尔却拦在了徐义面前。
“听你的口音，你也是蒙古族人吗？”阿泰尔观察很细致。
“不是的，按照华夏的分类，我们是达斡尔族，原本隶属于达瓦达旗，后来族长让我们并入中原文化，我们部族便响应号召，迁徙至京城附近。虽然还有群居者，但大部分年轻人已经融入了当地生活。”徐义诚恳地回道。
“哦。”
沉默良久，阿泰尔才说了一个字。
似乎想起什么，先一步转身离开了博物馆。
“真是个怪人。”林然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性格有些恶劣，但也不坏。
“我倒觉得他挺好的。”徐义笑呵呵地说道，“至少，被他逼一下，我发现我敢说话了。”
“你啊，就是抖M性格。”
“什么叫抖爱姆？林先生你是什么族的？”
“我当然是汉族的。”林然有些无语，徐义今天讲的开心了，他平常研究的内容，根本没人愿意和他交流，因此，他话不自觉多了起来，林然只得一边听着他碎碎念一边回酒店和刘敬峰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