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秦老也不拖沓，当即便开始认真鉴定起来。
林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了，但随着年纪增大，越来越少看到他活跃在鉴定的第一线，一时间也不由肃然起敬。
正是有这样深耕华夏文化，守在传承一线的匠心者，才能让我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历久弥新！
秦老拿着放大镜，细致端详起来。
从骆驼头看到尾，秦老简直是将骆驼全身给看了个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林然对秦老的鉴定功力钦佩不已。
大部分鉴定家，在鉴定过程中会将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
悄然之中也给了边上的商家可乘之机。
但秦老作为业界泰斗，鉴定过程中完全看不出情绪波动，就连林然也难以分辨。
此等养气水平，绝非常人能学会！
因为背后的支撑，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底气！
蔡炎站在旁边，显得有些着急。
上午他还开开心心拿着三千块钱买下了三尊唐三彩俑，妄想着一步登天。
此刻这位“蔡副馆长”却忐忑不安了起来。
在旁边等了半天，也不见秦老回复。
索性直接问了起来：“秦老，您看这东西是真是假？”
蔡炎相信，如果再让他去鉴定，十有八九还是真。
但对方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以至于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所以这次，才会将情况上报，将三位业内大佬给请了过来。
秦老笑了笑：“蔡炎啊，做古玩鉴定，除了眼光外，沉着冷静也很重要。”
“你做人做事，还是太心急毛躁了！”
俨然一副训斥小辈的模样，但即便如此，旁人也感觉不到秦老话语里的情绪波动，表情依旧和蔼可亲。
也许正因如此，蔡炎根本没把话听进去。
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但他碍于情面，没有问出来。
林然明白，秦老的性格，绝对不是看不起蔡炎。
只不过这蔡炎的性子确实太急了，而且之前表现出来对摊主的不礼貌。
且不说他鉴定水平如何，至少大师的境界，他永远不可能达到了。
秦老的教诲是金玉良言，只是没有直说。
沉着淡定，是鉴定师的基本心理素质。
毛毛躁躁，早晚落入他人算计当中！
一般师傅带徒弟，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徒弟不要被情绪影响。
比如对摊主的偏见，对某个朝代文物的喜爱，都要隐藏在心中，此之谓养气。
想要混到顶尖，必须养气功夫到家。
秦老在第一次检查完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捧起骆驼，进行了第二轮的检查。
整个鉴定过程，竟然长达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内，围观群众们一言不发。
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全部人的眼神都注视着秦老的动作。
没人敢打搅，更想学习他的鉴定技巧。
在秦老站直身体后，大家明白，秦老是检查完了。
蔡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秦老，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是真是假？”
他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围观众人也在他的带领下讨论了起来。
“看秦老的表情，应该是假货吧，完全看不出是真货的喜悦。”
“我也觉得是假货，真是唐三彩骆驼，上午一起卖不是更赚钱？”
“不敢一起卖，怕有一件被看出来，其他的都穿帮了。”
围观群众被第一个人带了节奏，纷纷认定这是假货。
蔡炎和众人都用紧张的表情注视着秦老。
实际上，大部分人心里已经认定这三彩俑是假货了。
有些时候，感性比理性重要。
摊主不合理的行为，比任何鉴定技巧都重要。
即便看不出东西的问题，也觉得事情有古怪，即便开始气势汹汹的蔡炎，现在也磨叽起来就是佐证。
秦老笑了笑，轻声说道：“诸位，这是真货。”
此话一出，瞬间在场众人纷纷为之一振。
“骆驼三彩俑也是真的？”
“对，不仅是骆驼的三彩俑，之前蔡炎采购的三彩俑，也都是真的。”秦老拍了拍蔡炎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脸上却多了几抹失望。
感受到秦老的肯定，蔡“副馆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假货，他可就没脸在故宫博物馆混下去了。
但心中仍然存在疑惑。
秦老放下手中的陶俑，一脸和气的问道：“魏先生，请问这些东西真的是你家里传下来的吗？”
秦老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得一见的唐三彩，这人手里一下子有十几件！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对方挖掘了不知名古墓，所以想借机了解一下。
魏成斌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脸上多了几分得意和自信：“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干爹，竟然是真的，太让人意外了。”杨建龙说道，“要不我去买了，让岳父开心开心。”
林然却是摇着头笑了笑。
他心中既有震撼，也有失望。
但不知道哪种情绪更多。
震撼的是魏成斌的仿制品，竟然连秦老这种泰斗都骗过了，可谓是巧夺天工！
失望的是，魏成斌在这种关头也没有说出真话，此等人才，莫非真想进去吃公家饭不成？
最重要的是，林然注意到了，在秦老说这是真品的时候，魏成斌的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但转瞬即逝，继续装出高冷无比的模样。
秦老和几位同事商量之后，决定高价买下这尊骆驼三彩俑。
遂询问价格：“魏先生，请问这三彩俑多少钱？”
“一千五，一分钱不少。”魏成斌双手交叉别在胸前，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秦老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纸币，显然不够，又去和两位老教授借钱，三位教授凑出了八百块钱，显然不够。
杨建龙都看不下去了，说道：“干爹，要不要借给他们？”
如果能帮秦老，回去想必岳父会赞扬他。
谁知林然根本没理他，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叹息一声开口劝道。
“秦老，且慢，你难道不觉得眼前的三彩俑有问题吗？”
话音未落，刚才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又是你！”蔡炎气不打一处来，眼前的家伙什么来头，质疑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连秦老也敢质疑。
虽然林然这番话礼仪十足，只是建议。
但在旁人听来，却像是在质疑秦老的鉴定结果！
群众们也瞬间愤怒了起来。
“哪来的小屁孩，也敢质疑国宝级的大师？”
“现在爱不懂装懂的人真多。”
“有本事你说出哪里不对劲，否则就闭嘴吧。”
他们觉得林然是想出风头相疯了，打算在国宝级的大师面前秀一下自己浅薄的见识。
杨建龙则是不满地回怼道：“你们懂个屁，我干爹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只可惜路人丝毫不给面子。
“哈哈哈，干爹，你这么大的人喊小娃娃干爹，不觉得害臊？”
“杨建龙，你平常嚣张也就算了，你干爹比的过秦老吗？”
“原来是杨建龙一伙的，难怪如此离经叛道！”
霎时间，所有人都把林然当做了跳梁小丑的半桶水。
唯有魏成斌，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