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还没回话，对方就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我叫蔡炎，周围人都认识我，是故宫博物馆的研究员。这东西呢，放在你这也没用，不如博物馆里面展览。所以，你看着开个价吧。”
故宫博物馆和国家博物馆，都有收集失落在外文物的责任。
因为此等水平的文物，不仅具有收藏价值，更是饱含了历史意义。
放在博物馆内，供观众参观和学者研究，方能发挥作用，让文明传承下去！
在两个博物馆中，大部分藏品，除了来自于民间捐献，以及从盗墓者手中收缴以外。
更重要的一个来源，就是研究员们自行到地摊上购买。
让蒙尘的文物重现天日。
再过几年，唐代的文物就会被禁止贩卖了。
但鬼市之所以被称为鬼市，就是不受法律的监控。
两个博物馆，每年都会下发一大笔经费，供研究员们去民间采购商品。
周围人也凑热闹的开口说道。
“老板，东西放在故宫博物馆里展览，可是天大的荣誉啊，要我白送都可以。”
“对啊，蔡研究员可不是为了自己收藏，你可不能开高价。”
“赚国家的钱，你可不要太过火，小心进去咯。”
围观群众们明显在帮衬着蔡炎。
这算什么？
林然听得不由觉得好笑，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道德绑架！
若是客气点也就罢了。
刚才这高高在上的蔡研究员说得都什么话？
老头？自己看着办？
高高在上的语气尽显无疑！
妥妥时代特征的“铁饭碗”后遗症啊！
连杨建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至少他买东西的时候还会喊人家一声老板。
面对众人的道德绑架，摊主却显得云淡风轻。
完全没有被对方的身份给吓唬道：“市场价九百。”
听着报价，林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老板果然也是专业的。
此等这种品相、样式，又是唐三彩俑，八百是最合适的价格！
放到拍卖会上，绝对很快被海外富商高价买走。
而轻微的溢价，显然就是想让这个愣头青吃吃亏！
蔡研究员显然有点不高兴：“九百太贵了，你要知道是故宫博物馆买！”
这年头，人们还没有因为道德绑架吃大亏，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而纷纷指责摊主：“老板，你卖的也太贵了。”
“就不能为集体想想吗？”
“唯利是图，回头举报你盗墓。”
“就是就是。”
摊主也是苦笑了出来。
摆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客户。
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了：“蔡研究员，其实我并不想卖给故宫博物馆。”
闻言，蔡炎脸一黑：“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馆找你买东西是看得起你！”
“如果你真的要，九百块钱，一分钱不能少。”摊主义正严词地回了一句，脸上依旧有些不情愿。
杨建龙也在旁边嘀咕道：“这摊主真是脾气古怪，知道是代表国家来收购，反而不肯让步。”
就算是杨建龙，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不敢跟对方抢。
但林然却觉得蔡炎说话有些过分了。
恃才傲物是许多年轻人的通病，傲一些没什么，但蔡炎动辄搬出博物馆的地位来压人，明显有一种不自信在里面。
林然上前一步，仔细观看三彩俑。
还是无法看出有何端倪！
蔡炎虽然觉得自己占理，可是拗不过对方，只能有些嫌弃地怼了一句：“也得亏是我们馆家大业大，多出来的就当作施舍你了！”
权衡利弊，蔡炎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皱皱巴巴的纸币。
清点了一下，交给了摊主。
脸上显然有些不悦。
“瞧把你穷的，这可是我们国家的珍贵文物，竟然被你放在这里卖，哎。”
九百块钱掏出来不心疼，因为购买文物，博物馆会配备专项经费。
只要回去打报告就行了，其实也算不上是他的钱。
林然不由想起了一件事。
故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被魏成斌的作品给欺骗了，直到许久后一位唐三彩专家前来赠送宝物，才发现他的宝物已经在馆中陈列了。
当时惊动了全文玩圈的人，直到将魏成斌抓获，事件才平息下来。
而魏成斌当时一直坚持：“我劝过他不要买，但对方不听。”
或许正因此，林然才不知道眼前人，他估计因为买到家伙，引咎辞职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林然心中的猜测。
蔡炎交过钱，匆忙用红布将三彩俑包起来，准备带走。
他已经鉴定为真货了，生怕转身就被别人买走了。
和焦急的蔡炎相比，摊主依旧显得淡定自若。
“钱没少，东西你可以带走了，若是你后悔，我这几天都会在潘家园，随时可以回购。”
古玩圈讲究切割，愿意提供回购，往往有种因为家里缺钱，不得不暂时典当的意味。
“还回购？想都别想！”蔡炎看到事情谈妥，兴奋地将摊子上三彩俑包好，转身离开。
从他离去时轻快的脚步，不难看出他对这尊陶俑的喜爱。
最重要的是，能够找回此等瑰宝，自己在馆内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
三彩俑是摊主今天唯一的卖品，已经卖出去，他也开始不紧不慢的收摊。
人群作鸟兽散，还对摊主指指点点。
杨建龙也感叹道：“真是没想到，这位摊主手里竟有如此多的唐三彩，还样样是真品。”
但是，他忽然发现林然表情有些不对劲。
略显疑惑地问道：“干爹，你怎么了？”
林然真捏着下巴，他隐隐感觉刚才的三彩俑，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走到摊位前，问道：“老板，你刚才为什么说不想卖给故宫博物馆？”
摊主回了一个淡漠的眼神：“和你没关系。”
林然微微一笑，试探道：“你手里还有唐三彩吗？我对唐三彩也很感兴趣。”
摊主摆了摆手：“想买的话，明天再来。”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手里还有货。
林然并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魏成斌，还有待观察。
摊主说完后，就径直离开了。
林然看了杨建龙一眼，问道：“建龙，明天早晨我们再来吧。”
“还来？”杨建龙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干爹，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了？”
“还不确定，但有可能。”林然没有直接告诉他。
这事说出去，别人也未必会相信。
“成。”
事已办完，林然也不再闲逛，径直离开了潘家园，心中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