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茗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想从他的眼眸里了解更多事,却因为女婿莽撞,不知从何开口。
林然自然看懂了郑学茗的犹豫,率先开口道:“宋老言重了!”
“小子也不过是爱好古玩而已,今日有缘得遇这尊鎏金铜佛像,才出了点小插曲。”
“但既然是郑老的女婿,此事,也就算揭过了!”
言罢,还颇有礼节地对着郑学茗拱了拱手。
郑学茗和杨建龙两人都愕然地看着林然,年纪轻轻讲话却滴水不漏。
周围人则是议论纷纷,开始讨论起林姓收藏家,却均对不上号。
站在林然身后的女孩,也是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微笑了一下,把名字记在心中。
“鎏金铜佛像?”郑学茗更在意的是林然提到的文玩,他急切地问道:“林兄弟,可否借老夫一看?”
“在那。”林然指着王小四的摊位。
郑学茗几乎小跑过去,从摊位上拿起铜佛仔细观看起来。
端详一番,赞叹道:“这佛像细眉长目,大耳下垂,表情庄重而又柔和。”
“菩萨肩宽腰细,莲瓣宽肥,呈一周对称分布。”
“是大明宣德款铜佛像,林兄弟果然好眼力!”
郑学茗几乎不会看走眼,在古玩圈异常出名。
此言一出,周围人立刻诧异不已。
单纯从外形看,这佛像像极了工业制品。
经历了七十年代的艰苦创业,人们对于神佛的信仰已不如当初强烈,甚至有厂商佛像做成香炉贩卖。
大部分经过王小四摊位前的买家,也注意到了铜佛,均走眼,认为不过是垃圾品。
杨建龙心中一喜,在郑学茗耳边悄声说道:“爸,我没看走眼吧,确实是好东西。”
“你闭嘴。”不提这件事,郑学茗气倒消了不少。
他将铜佛放回摊位,对林然更加佩服。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眼力,真的是普通人家子女能做到的吗?
"林兄弟好眼力,这尊佛像放在集市中,很容易被人当做破烂,因为它外形看上去就是仿制品,你是从何看出它的价值的?”
若不是林然提醒,郑学茗只会瞥一眼铜佛。
因为铜佛的造假实在太容易且泛滥了,尤其是晚清时期的铜佛,收藏价值低。
更别提工业时代的仿制品。
林然解释道:“我和宋先生初看佛像保存的都极为完好,看上去连表面的鎏金都只有细小的剥落,也以为是近代仿制品。”
“但从佛像的造型来看,明显与清代的仿制品有所出入。”
“晚清时代起,佛造像就解决了鎏金泛红的工艺,而眼前的佛像没有任何相关迹象。”
“因此推测其为清朝前的作品,底部的印证明了我的猜想。”
“这正是明宣德时期的铜鎏金释迦牟尼得道像。”
话音既出,全场鸦雀无声。
不仅仅因为宝物的价值,更是为眼前少年的专业所折服。
郑学茗眉头微皱,他显然低估了这佛像的价值,没想到竟是如此程度的宝贝。
可惜女婿先得罪在先,不便当场开价。
更是心中产生了结识眼前少年之意。
林然身边的女孩听完林然的解释,对眼前的少年更是佩服不已。
她家中也藏品无数,从小耳濡目染,但她却全然看不出其中门道。
听到林然娓娓道来,学识眼力可见一斑。
郑学茗正不知如何缓解眼前尴尬之时,才注意到林然身边的女孩。
他好奇地问道:“林兄弟,袁小姐,莫非您俩是一起来逛古玩市场的?”
如果是袁家的人,那就可以理解了。
世家门阀,是解放后就入住京城的第一批人。
而袁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袁家太老爷,在部队中担任将领,在战争年代中战功赫赫。
用红透半边天来形容袁家再贴切不过。
旧贵族阶级早已随着分土地的时代结束了,俗话说得好,三代养成贵族。
碰巧,袁小姐是袁家的第三代传人,身上的贵族气息隐而不发。
但立刻换来了双方异口同声的辩解。
“不,不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讲出这番话。
女孩忽然脸红了,她摆摆手解释道:“我和他刚认识。”
“哦。”忽然,郑学茗想到刚才杨建龙还跟袁小姐道歉,瞪了他一眼。
幸亏人家大人有大量,否则,杨建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建龙也是圈内人,对京城的高层了若指掌。
得知抢的玉佛是袁家千金看重的宝物,心里一紧。
本还想和林然多谈几句,但为免夜长梦多,郑学茗决定先行告退。
“林兄弟,宋某开了家古玩店,名叫天乐行。”
“若是有空,随时欢迎来天乐行喝茶。”
天乐行可是京城知名的文玩交易市场,可不是一般商贩能涉足的领域,但鲜有人知道郑学茗在其中的职务。
难道他是天乐行的大师傅?
毕竟能在京城开设古玩店的人,手底下通常都有一两个能拿出手的鉴定师来掌眼。
郑学茗在圈内的名气和实力相当,完全能胜任其职务。
就这种身段,还要自我介绍,可谓相当重视林然了。
而且,作为圈内人,能被邀请去天乐坊喝茶,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美事。
“有空一定去。”林然淡定地回道。
无论是收藏家还只是对古玩略有兴趣者,都不会介意去天乐行长长见识。
稀奇古怪珍宝皆有之,有价值的藏品不计其数。
但对林然而言,最重要的是他们资金庞大,他相信日后他发现的宝物只会价值越来越高,到时只有天乐行这种大店才吃得下他的货物。
以后开店,也免不了和他们进行生意上的往来和交流。
能被邀请去天乐行,多少人会乐得合不拢嘴,眼前少年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让周围人更佩服他的心境。
“好,那宋某告辞了,有缘再会。”
郑学茗一声令下,众人跟在他背后离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杨建龙,此刻也拿着玉佛,悻悻地跟在身后,全然没有先前嚣张跋扈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