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兰静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手里泄劲,握着的剪子掉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眼里闪过惊慌,手虚握几下,再开口声音又干又涩,“你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白天在书肆外面遇到团玉,眼里闪过了然,她惨淡笑笑,“你知道了,怎么想到的?毕竟我们什么也没干,不过是在书肆遇到罢了。”
说出来,她话里带上放松,一直小心翼翼,一直憋着,她快炸了,此刻被阿满挑明,她反而坦然下来。
“姐,你不傻,你明知道你俩之间没有可能的!”阿满直截了当的说,没错过兰静姐脸上一丝一毫变化。
兰静脸上表情由坦然变成苦涩,再开口话里已染上哭腔,“阿满,姐控制不住啊。”
她紧紧抓着心口那块儿衣服,淡蓝色绸布短衫皱成一团,没了平整。
“我清楚不该,他也知道不该,可心里苦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兰静压着嗓音痛哭出声儿,垂着胸口说:“要是可以控制,姐宁可把心抠出来锁上。”
阿满鼻头一酸,眼眶也湿了,蹲下拉住兰静的手,不让她在锤胸口。
兰静低头看着阿满眼里的担心,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身子瘫软靠在椅背上,尖着嗓子,话里满是怨恨,像是问阿满又像是问天,“凭什么?阿满,你说凭什么啊?
逃荒到青石镇那一年我刚十六,被逼着嫁给孙正德那个畜生,被他虐待了两年多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
说着话,兰静突然疯一般,扯着身上的衣服,领口被扯开,竹青色肚兜露出来,本该嫩白的皮子上落着不少棕色疤痕。
恐怖又狰狞,尖锐的指甲用力挠在疤痕上,阿满紧紧抱着人,不让人伤害自己,“姐,姐,你别这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没过去,没过去!一辈子都过不去!”兰静摇头尖声说:“孙正德还活着!这些疤遇到热水每次都还会痒,有时候痒得抓心挠肝!
姐有时候恨不得用刀把这些肉都剜掉!”
兰静任由阿满抱着自己,了无生气的说着,“阿满,姐这辈子太苦了,生出来娘就不爱我,恨不得把我溺死在尿桶里。
我忍着受着,嫁给孙正德也忍着受着,现在姐十九了,有时候觉着活着真没意思啊。
遇到乔夫子之后,姐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也有人能对我这么好,能这么照顾我的情绪,原来我也能这么幸福,这么开心啊,所以姐陷进去了。
可姐又是个怕死的,不敢陷太深,又不敢拔出来!”兰静嘲讽的说着,嘲讽自己的无能,“有时候我想,要是孙正德死了就好了。
哈哈哈哈,真可笑,我又不敢给他下药……”
阿满听着兰静一声声不公,心也跟着碎成八瓣儿了,屋内烛火跳动一下,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淌,哭过骂过,兰静眼泪也好似流干了,她拍拍阿满,让她放开自己,安抚道:“放心,姐还有业哥,不会想不开的!”
阿满抿抿唇,紧握着兰静一只手坐在一旁椅子上,屋内静下来,落针可闻。
半晌阿满咬牙,用力回握一下兰静的手,下定决心说:“杀了孙正德吧!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白老头很厉害,肯定能让人无声无息的死,还不会让仵作发现什么异常!”
孙正德说实话不配在活着了,活着就是恶心人,阿满知道兰静姐现在还养着一个买回来的妓子,专门照顾孙正德那个畜生的。
那个畜生 ,不给他找女人伺候,就会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兰静姐家也不得安生。
凭什么一个畜生,一个瘫子都能找人伺候着,享乐着。
兰静姐好好一个人,要困死在孙正德身上,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能好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不行!”兰静平静下来,听到阿满的话,她笑了,摇摇头说:“不能冒这个险,谁都知道他是个瘫子,还是一个除了头什么都不能动的瘫子。
想死都艰难,要是无缘无故死了,肯定会有人怀疑的,业哥还小,我不想让他听那些污言秽语。”
发泄一番,兰静脑子清明了,她握着阿满的手,说:“你的心姐心领了,就这样吧,我不会再和乔夫子联系了,反正也不可能在一起。”
要是被发现,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或者说她能承受,但是业哥是绝对不能承受的,有这样不知检点的娘,业哥一辈子别想走科举之路了。
阿满懂了兰静姐的意思,主要还是因为业哥,毕竟干这事儿还是有风险。
看着红着眼眶坐在那里的兰静姐,她心口憋堵的厉害,又提议,“要么和离?”
“说什么呢?”兰静抬手擦擦眼角的残泪,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我走了业哥怎么办?还有现在这些家产又要怎么算?
毕竟我嫁进孙家时,也就几身破衣裳和阿奶偷偷塞给我的二两银子,现在的家产都是用孙家的家产变卖换来的,这些事儿只要有心打听都能知道。
再说,别人都知道孙正德什么样子,把这么一个瘫子抛了,就是让他去死。
用着孙家的家财开了超市,现在超市能挣钱了,就把男人扔了,不顾人死活,这些话于业哥名声不利!”
阿满眉头拧成了川字,又是古代这该死的名声!
兰静抓住阿满的手,轻声安慰,“你也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比较苛刻的!”
阿满心里憋着一股火,有想掀翻这个世道的冲动,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力感几乎压垮她。
“别担心!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无非是在书肆见了几面,每次身边还带着业哥和丫鬟,谁也拿这个说不了嘴!”兰静说到这儿,央求的抬头看着阿满,“姐求你一件事儿,这件事别让阿奶和爹他们知道。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只会让我觉得不堪!”
阿满点头,心里难受极了,看兰静姐努力平静的深呼吸,她不在多提,“我只是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