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敏锐的神经第一时间发出警报，林芙从人鱼的那一声问里听出了——代价。
姓名对人鱼、更甚至怪物来说应该很重要，和人类见面就能来的自我介绍不同，交付姓名在这一群体里应该有着不一般的含义，并非是普通、常态化的行为。
有些敏感谨慎的人可能会就此打住、绕开话题。但林芙没得选。
“...嗯？”
轻轻的鼻音，林芙看上去有些困惑，不明白人鱼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但想想这是人鱼又不是人，那份疑惑便自动填上了答案。
“我叫林芙，你叫什么啊？”
明明之前还被吓哭了，现在却以为人鱼听不懂没理解，怯怯的，又在轻声细语地慢慢教。
……好乖啊。
人鱼在心里喟叹一声，随后咬音略重地吐出两个字：“溯、夏。”严肃专注得像是在宣誓承诺着什么。
林芙：“哪两个字？你能写给我看看吗？”
人鱼点点头，然后便动作轻柔地托起林芙的左手，一只宽大的手掌护在底下，另一只手只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在饲养员雪白软嫩的掌心里写字。
很小心很注意，生怕自己的爪子没控制好擅自钻出来，在林芙的皮肤上造成一丁点刮蹭伤。
太轻了。林芙抿着唇。好痒。
人鱼写完后松了口气，然后很自觉地摊开自己的手掌，将林芙的小手牵过去，有样学样，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愉悦和激动：“写。”
林芙手指微动，在人鱼松开后，先在他摊开的手掌上贴着蹭了蹭，把残余的瘙痒感抹去后才开始一笔一划地写字。
她不怕伤到人鱼，每一笔都落到了实处，但那点力道对于人鱼来说依旧太轻微了，痒痒的，从掌心痒到了喉咙，随后过电似的一路往尾巴尖上窜。
他的呼吸沉了沉。
名字笔画少，林芙很快便写完了，随后缩回手小声地问：“你的名字，是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给你取的吗？”
溯夏这个名字对一条鱼来说有些过于动听优雅了，她又有些搞明白了目前的状况，认为这里是个做生物研究的非法实验室，所以小饲养员才会这么问。
或许名字是那些研究员取的，汉字也是他们教这条鱼写的。
毕竟一条鱼，怎么会这么像一个人呢？一定是被教育训练过了。
“不是！”溯夏皱起眉，很不高兴的样子，“名字，我的！”
林芙心头一颤，怕他生气发脾气伤害她，连忙柔声地哄：“是是，你的，跟那些人没关系。”
人鱼很好哄，林芙这么一说，他便眉头松开，翘了翘尾巴尖，重新安安静静地抱着人躺着。
两人就这么躺了会儿，林芙都感觉有些冷了，四周仍空落落地没动静。
被高薪骗来的饲养员像是在终于冷静下来后、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进入这里的任务，视线搜寻了下，随后犹豫片刻，不是很确定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两个铁桶对人鱼说：“里面...有鱼。”
“你该吃饭了。”
或许是人鱼之后堪称智慧乖巧的表现迷惑了她，她竟跟一条鱼交流了起来。
还不等她觉得此举荒谬，便被人鱼腾空抱起，很快去到了那两个装满鱼的铁桶旁边。溯夏将人搂在怀里，手上利爪伸出，拿起一条鱼，不管那鱼再怎么扑腾，也非常熟练轻松地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
是时候该吃饭了，他要把这种鱼类身上最鲜美的地方弄出来给刚确定了关系的伴侣吃。
对了，他还得抓紧时间准备一处安全舒适的巢穴，不然香喷喷的小妻子可能不会愿意和他交尾生蛋蛋。
浓重的血腥味顷刻散开，被人鱼圈在怀里的饲养员闻着有些反胃，偏头侧身想要避开，却因为空间局限，反倒将自己往人鱼满是凉意的怀里送了送。
林芙能感受到脸颊贴着的肌肉起伏隆起，随后是人鱼略绷着的声音：“芙芙，吃。”
她转眸瞥过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手鲜红。
“这些不是给我吃的，”刚上任的饲养员试图解释：“你自己吃。”
人鱼把生鱼块往前递了递，态度很坚持，像是突然又听不懂人话了。
林芙很为难，“谢谢，但我吃不了生的。”她说着声音低下去，像是有些委屈：“吃了会生病的。”
人鱼皱起眉，倒是没再坚持。
吃不了生的，就得把食物弄熟了再吃。得有火。
想明白后他仰起头，视线精准地与一个微型摄像头对上了。
双眸微微眯起，像是在谋划着什么，很危险的样子，仿佛猎杀正式开始的前奏。
监控屏幕前的研究员们被那双忽而转来的冷冰冰的蓝眸看得后背生寒，离人鱼最近的饲养员却对此毫无所觉，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劝说：“你自己吃吧，吃完了我就要下班回家了。”
她软着嗓音：“这里好冷。”
好甜啊。在向他撒娇呢。
人鱼怔住，目光立刻转回来落到林芙身上，沉沉吸了口气后又黏黏糊糊地贴上去蹭蹭脸颊，再瞧不出半点令研究员们感觉威胁恐惧的模样。
研究员们：“……”好家伙，你一条鱼还有两幅面孔呢？
“下班？”像一只被顺毛的猫一样，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响动声，人鱼语气很温柔地问道。
那声音听得饲养员有些心软。更别说，他那张脸还长得那么好看。
就像是在和乖顺有灵性的宠物聊天，林芙轻声回应：“嗯，我是来这边做兼职，工作结束就要回去预习功课了。”
人鱼抓住重点：“你要、离开？”
他收紧手臂，“芙芙，不要。”
林芙委婉劝说：“可是，不回家我住哪儿啊？”
溯夏本来想说就和他一起住，他们现在是夫妻，本来就该住在一起的。但又突然记起，林芙刚才还说这里冷，而且这里还没被划进他的领地，不安全。
林芙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别抱着我了，快点吃。”
溯夏：“芙芙……”
林芙：“你身上也凉，我冷，别抱。”
饲养员似乎察觉到了人鱼并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所以不自觉便带上了点状若亲近的抱怨。
听在人鱼耳朵里，就是小妻子在可可爱爱地给他下指令呢。
他好喜欢。
杀伤力强大却也梦幻美丽的鱼尾巴开心地抬起又落下，人鱼乖乖松了手，然后迅猛干饭。
芙芙要他快点吃，他得搞快点。
手在送，嘴在嚼，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芙看。
看她站起身，素白的手理了理被弄得有些乱的衣服，指尖粉嫩嫩的，他也想被老婆的小手抓。
吃着吃着又要腻歪过去，被林芙按着脑袋推开，板着脸教训道：“认真吃饭。”
人鱼被可爱得尾巴乱晃。
两桶鱼很快就被吃完了，干干净净的，一丝鱼肉都没剩下。
林芙怀疑人鱼的舌头上也有倒刺，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地处理得如此干净？
但现在掰着人鱼研究不现实也崩人设……这种信息，干脆去找那些研究员“借鉴”一下吧。
林芙提上桶，在无数次保证自己明天一定会来找他、一定不会有别的鱼后，才被人鱼恋恋不舍地放开。
锁上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林芙背对着门，长松一口气。
这人鱼看着比狮子老虎还猛，要靠这么近去喂食，难怪这个非法公司给饲养员的工资开得那么高。
但也只有黑心公司会这么干，非要选这样的喂食方式，或许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吧，但完全不顾员工的生命安全，迟早要完！
林芙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解气，收取转账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开玩笑，这可是她用命换来的！
她现在身处一间休息室内，坐在对面的白大褂见她收了钱，脸上的表情似乎松快了点，出声说道：“林小姐，我们认为你非常适合这个职位，想要和你签订长期的劳务合同，你对薪资福利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芙根本不需要思考：“不好意思，我还在上学，没有时间。”
研究组长劝说道：“这样，我们可以跟你学校商量，让你以全科优异的成绩毕业，你看可以吗？”
“或者毕业后直接挂编在学校里，这也是可以的。”
说实话，他提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但再令人心动的利益也比不过自己的一条命。要不是她最近急需有收入来维持生活，林芙绝对会踏出那个门就开始和这个黑心公司说拜拜！
林芙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礼貌性尬笑：“抱歉，我想要认认真真地度过大学四年。”
研究组长不想放弃，对他来说，林芙上学上课的时间纯属浪费光阴，加入他们才是更有价值的事。他继续加码：“一天一万，该有的待遇全部以最高的规格给你。而且不仅是物质方面的，你难道就不对1号感到好奇吗？你不想和我们一起揭开那个神秘世界的面纱，一起来保护我们的家园吗？”
林芙：“……”
传销，你现在就像是在搞传销你知道吗？！
不论研究组长提出多么好的条件，林芙始终坚定地拒绝，最后实在被缠烦了，语气有点冲地说：“我说了不需要，你再这样我连兼职都不干了。”
研究组长立刻噤声。
“......好吧，我就不再打扰了。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的话，我们随时欢迎。”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可以吗？”
—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都黑了，林芙看了眼时间，紧赶慢赶上了一辆刚刚入站的公交车。
现在这个点早过了下班高峰期，但也还没到夜深人静的点，车上人坐了大半，没有单人座了，最后一排不喜欢，林芙只能和陌生人坐在一起。
但这也是很平常的举动，林芙随便找了个女性坐到她旁边，根本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站一站停靠，下车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剩零星几人时，刚从黑心公司出来的大一新生忽然感受到了不妙。
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心里感觉有些慌。
她表面淡定，大脑却疯狂运转起来找原因。
难道是外面天太黑车上人太少？还是因为后面坐的是个男的？还是旁边是个陌生……
……等等。
她怎么感觉...这人一动不动的很僵硬，还像是、像是没有呼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