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孩子呢……”她抬起手，虚虚拢住自己的肚子，蹙着眉，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我的孩子呢……你们——”她猛地移动移动，眼中的绝望扭曲，化为恨意：“杀了我的孩子！！！是你们！！”
她从床上坐起。
瘦弱的身躯在空荡的病服里晃荡，歇斯底里：“是你们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一个不能生育的人类女性——苏楠姐姐——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啊啊———”
她埋头，疯狂挣扎、捶打着床板。
甚至将床上的被子掀落。
她痛苦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甚至将一切的愤怒都堆积到苏楠身上。
一旁的智能机器人不停的发出情绪波动警告，试图联络医生前来干预。
苏楠的心从一开始的酸涩，到眼下的冷静，逐渐淡漠，她站起身，拦截了智能机器人发出的请求，眼神平静的看着芮丽娜，“昨晚你送到医院进行抢救时，胚胎已经停止发育，不存在我害死你孩子的事情存在。”
芮丽娜的哭声终止了片刻。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楠，“苏楠姐姐……为什么你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她缓缓落泪，“我的孩子没了……甚至还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你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仿佛苏楠说了什么决绝的话语。
芮丽娜捂着脸，恸哭不已。
苏楠平静的听着芮丽娜的哭声。
失去子宫、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是令人痛苦的事情，但她却无法感同身受。
或许是因为自己不会走到这一步。
又或许是……
芮丽娜一句句的指责、质问，让她清醒。
芮丽娜刚醒来不久，身体仍然虚弱。发泄过情绪后，脸色愈发苍白，甚至连捂着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苏楠在她的情绪平静些后，才说道：“芮丽娜，帮助你并不是义务。在208星上时如此，昨晚亦是如此。我理解你失去家人的悲痛，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让你伤心欲绝，你能痛哭，但不能指责我，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昨晚的事情——”
在她冷静到显得冷血冷情的语气之中，芮丽娜放下挡着脸的手，用陌生、惊愕的眼神看向苏楠。
“是你自甘堕落得来的结果。”
这一瞬间，刺耳的四个字芮丽娜的情绪再度崩溃。
她歇斯底里、愤怒的质问：“自甘堕落……”眼泪与怒火一并出现在眼中，“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那你呢！！！苏楠姐姐！”她声嘶力竭的吼出：“你不是吗？！你自己不还是将身体卖给了兽人？！你有什么资——”
“兽人生育率低，只有在发情期时使用原型才会高些，”苏楠的声音不高，分外冰冷，却轻而易举的令芮丽娜住口，她眼神不带任何审判，“芮丽娜，不择手段的是你，你明知他有未婚妻，却还要想尽办法怀上孩子。”
目的被戳破。
似乎解开了芮丽娜最后的遮羞布。
她难堪的蜷起身，苍白的脸颊上淌下眼泪，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他和我说……他们之间只是商业联姻没有爱情……他只喜欢我……是他说的……那是兽人族的伴侣之间才会做的……”
苏楠：“兽人族的伴侣间如何，我无法回答你。但原型对实施方是有爽感，但人类与兽人的差距那么大，对你而言只有痛苦，不是么？”
芮丽娜的眼泪像是决了堤。
源源不断涌出。
似乎是想起那些充斥着剧痛的回忆，她不敢置信的岣嵝着身子，呢喃自语。
病服之下，脊背凸起。
纤瘦柔弱。
苏楠走上前一步，语气放柔了些，“如果利比真的喜欢你，你又为什么要向我求助。”
芮丽娜的身影僵住。
早已有预感的真相被苏楠赤裸裸的揭开。
“不要说了……够了……”
她摇着头，恐惧着这些事实。
“你既已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蒙蔽自己。”苏楠说道，“比起旁人，你更应该依靠自己、相信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兽人身上，将自己放的如此卑微。”
“你懂什么……”芮丽娜抬起头，脸颊上遍布泪痕，“苏楠姐姐你从小到大这么优秀……聪明……甚至轻轻松松考入帝大……是208星的希望……你怎么会明白我这种普通人的心情？”
“但你不也考入了中央星？”苏楠平静的诉说事实，“没有人能否认你的努力和优秀，除了你自己。”
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房间里，漂浮着消毒药水的气味。
与实验室里气息有些相似。
短暂的寂静之中，苏楠看见蜷缩着的少女不再绝望的流泪，她望着苏楠的眼神，亦不再只有嫉妒、质问、哀痛。
有一缕极其微弱的萤火之光，悄悄出现。
苏楠终究还是不忍心。
又一次出手帮助了她。
她们同为208星的住民，也同为人类女性，在中央星一起为各自的梦想所努力。
如果这一次的帮助能让芮丽娜彻底清醒、走出泥泞沼泽、扛过绝望，将来的芮丽娜，才能真正的成长、强大起来。
“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在苏楠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谢……谢……”
苏楠没有回头，嘴角却悄然勾起。
摆了摆手。
压在心口的石头，不知不觉间也被移开。
苏楠回到学校，已近深夜。
回程时为了在飞行器上补眠，她设定了自动巡航，走飞行局规划的固定路线，固定路线里，手动驾驶的飞行器是不得进入的。
因此路线较为安全。
苏楠也放松着睡了会。
今天她一天都被芮丽娜的事情分神，实操课上发挥的也算太好，就想着去尤金家里补一下课。
发现克劳斯和肖恩也在里面。
倒是尤金还没回来。
肖恩关切着问了句：“回来啦？怎么样啊？”
苏楠露出分笑，眉目松软，不似白日里那么紧绷，“应该没事了，过两天我再去看看她。”
“回来就好，那我们也回去了。”
说着，肖恩站起身来。
苏楠意外，“你们是……专门等我回来么？”
“不是我，是——”肖恩拱了下旁边兽人的胳膊，“诺，是这位——”
苏楠笑：“谢谢你克劳斯。”
克劳斯这才看着苏楠，笑的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都是朋友，客气啥！”
苏楠目送他们出门。
临走前，克劳斯又转身问了句：“苏苏，你今天下午去医院的时候没碰到利比吧？”
苏楠摇头，“没有。”
克劳斯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苏楠轻皱了下眉，“怎么了？他也去医院了？”
“可能是，我看他发了个动态，说什么甩掉——”克劳斯说话直来直去，这次却谨慎了下，庆幸自己没有把话全部说出口，那个人类虽然他不喜欢，但苏苏也没有真不管她，自己也不能指指点点说的太多，“嗐就是说了些难听的话，我还以为是你们遇上了，没碰上就好，不过他那种性格的，估计也不太可能主动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