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年近四旬的孙天经过朱轩亦的教训后,外表变得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有了几年圣贤书的滋养,也不再仗势欺人,以钱压人。但在朱轩亦面前,孙天却从来不装,想说啥说啥。
二人之间年龄相差两旬,但孙天对于朱轩亦的崇拜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
这个世界不是谁年长谁有地位,而是谁拳头硬谁为尊。皇帝十岁即位,堂下的七十老朽也得服帖跪拜。
孙天是理解的很,朱轩亦也习以为常。反而是周文胤非常不习惯这个谄媚,低三下四。
自己本来就是一介布衣出身,数月前连大理寺的末等差官都给自己脸色看,客栈吃酒一文钱便能难倒英雄汉。
转而摇身一变,让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商贾侍奉?真的无法坦然受之。
孙天这人本性憨直,为人诟病的目空一切、以钱压人都是因为他本来手里的本钱就比一般人多太多。
他常说一句口头禅:“不必绝望,能拿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孙天是没差过钱,朱轩亦则是对钱没有概念。难怪这两位能脾气相投,结交多年。
最初朱轩亦对孙天印象很差,定性为一个张狂的二世祖。顶级官二代对顶级富二代的敌意天然存在。
多年相处下来,正像小火煮茶,越熬越有滋味。
江南水患,孙天第一次展示出他的手段。
大雨连绵十数日,郡县二十七座河堤冲毁,沿路七十八座桥梁毁坏。死伤人数高达数万,十几万难民无家可归。
圣人大怒,一道圣旨罢免了江南道三十四名官吏,三名刺史被押解回京,雍和亲王将责任洗脱的干净。
最后说白了还是银两亏空的问题,没钱民心不定、没钱灾情难平。
睿和亲王好几日眉头不曾舒展,孙天的偶然光临,轻易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麻烦。
有官府给兜底,这家伙大肆在南方传播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传闻,并且发动孙家产业蓄意抬高药材价格。
全国药行的命脉就在孙家的手中掌控,下辖上百家驰名药铺。民间有一句老话,“十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那是人尽皆知的利润高的惊人。
再经过全国统一的抬价,短短七天时间,最不值钱的甘草都被炒到了二两纹银一斤的天价,就这还一草难求。
南方世家多、宗族广,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看到官府不加以制止,更加心慌,恐怕瘟疫肆虐。
历史的教训太过深刻,南阳张氏家族素多,向逾二百,瘟疫席卷,犹未十年,其亡者高达三分之二。
这股风气在民间越传越凶,各大宗族各展神通,争先恐后的掏空口袋。
药行成功在孙家的控制下迅速积累财富,经孙天的手暗中将利润全数交给内库。
杀富济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既然让他们体面的慷慨解囊不愿意,那就换个方式,让他们主动自愿的交出来。
倒不怕世家们醒悟过来找后账,天干物燥,囤些药物不是坏事。
再说了当时你们求药,我是不是说了现在价格贵,市面上都是谣传?你们软磨硬泡的非得高价买,怪谁?
咋地?难道还真敢得罪药行,得罪孙家?别不服气,钱财都被官家拿走了,有本事找圣人要去。
生意人的思维,仅限于做生意。当从朱轩亦口中听闻东南倭寇侵袭,孙天首先是不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打什么仗呀?
问他有什么解决办法,孙天轻松回答道:“倭寇侵扰不就是图钱吗?”
“在东南沿海开放商埠,同做生意就好。倭人物资短缺,皮革、谷物、丝绸都是紧俏货。”
“先给他们点甜头,低价出售。等他们适应了这种稳定的生活,再慢慢提高关税,减少供应。”
“钱不够就用以工代物,在倭岛建工厂,修港口。等不了几十年,整个小小的倭岛就会被咱们给同化占据,成为海外的附属小国。”
朱轩亦对这个想法没什么意见,但人家已经眼睁睁打到咱家门口了,就是想用刀剑代替钱财白白抢走你的牛羊。这种远水解不了近渴的主意没有实际用处。
况且,想法虽然很好,但实行起来太过困难。这种长达几十年的手段,很容易随着朝代更迭而破产,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可不能干。
而且与倭人做生意的口子一开,伴随着巨大利益的影响,整个朝廷权宦内部,必先迎来新一轮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