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公安哽咽了一下:“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当时吓坏了,这时候那个男主人推门进来。”
“我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应该也要遭了。
好在,那两夫妻人还不错,他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我,那个男人想了一下,拉着我往后门去。
屋后就是他们的菜地,边上是小竹子围着的篱笆架子,两边不时有人举着火把走过,他让我低着头,从他们菜地的黄瓜架子里走。
他把我送到后山坡,指着一条平时少有人走,荒草茂盛的小路,说:你救了我儿子一回,我还你了,能不能跑的出去,就看你的命了。
我顺着那条路跑,那条路很崎岖,天又黑,荒草丛生,我实在跑不快,后头很快有人追了过来,我一着急,顺着一个小坡摔了下去,下面是一条浅浅的小溪。
我躺在溪水里,两边茂盛的水草遮挡住了我,他们举着火把在四周找了一会,没看到人,很快又走了。
我想起来,但是脚太痛,加上又惊又惧,实在爬不动,就躺在那里没动,打算缓一缓再起来。
也幸好是这样。
因为不多久,他们又找了过来,举着火把,还用木棍敲打边上的草丛,我大气不敢喘,好几回那个棍子都从我的头上扫过。”
后面就不用多说,肯定是跑出来了,要不夏芝芝也不能在这里看到她。
她们领导和所里的老同志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发现少了几个人,全是新来的楞头青,顿时就觉得不妙。
领导犹豫了一会,把派出所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又上武装部调了一支小队,时间比较紧迫,最终也就只凑齐30个人。
半道上碰到了瘸着腿逃下来的女公安,从她口中知道了这事。
女公安哭得凄惨,让大家伙去营救其他的同志。
他们领导听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下,没同意,这年头的山民可和以后的不一样,不是吹牛,那刀枪箭样样都配齐了。
作为领导,他得为底下同志的人身安全负责,不能硬着头皮往上莽。
女公安哭道:“山里也还是有好人,我们让他们帮帮忙,还有机会的,要是去晚了的话……”
她领导沉着声问:“你到如今还不能清醒吗,如果你救的是那家的女儿而不是他们家的儿子,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到这里吗?”
女公安沉默了。
女公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后来我们下山后,局长找了武装部的所有战士,又把旁边几个公社的民兵队全部征集了,近一百号人,去那个村子,经过一番交涉,最终只带回了那四个同志的——”
“尸体。”
“全是一块一块的。”
因为夏芝芝看着还是个小姑娘,所以有些话女公安没有说。
譬如她的另外一个女同志,在救援部队去的时候是没有死的。
毕竟,处于生育期的女性,在什么时期,任何族群当中都是资源,是可以掠夺侵占的资源。
但是如果要交出去,那就不属于己方的可用资源了。
据所里老同志说,那个女同志,是被活着切开的,经过交涉村里答应把人交出后,活着切开交还给他们的。
至于那些村民们,四个字可以概括,法不责众,毕竟他们又团结的很,连推一个替死鬼出来应付一下这件事情都光明正大的不愿意做。
所以这个营救特别像一场笑话。
其他三个早就死了,另外一个本来没死的,救一救,直接也给救死了。
女公安说完之后,就默默的看着夏芝芝,没有再说话。
她亲身经历了这一遭,即便幸运的活了下来,可阴影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为自己的侥幸存活而愧疚不已。
也是这年头没有心理医生这回事,要不然早就要去治疗了。
夏芝芝听完也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个故事,她竟然没有意外的感觉。
在一些落后不开化的地方,人类的野蛮残忍嗜血,跟野兽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超正常人的想象。
或许也可以这么形容。
那是一群,智商高,会使用工具的类人生物种群。
乍一看上去好像是人类,其实,不过是披着人类外皮,被交配和繁衍的欲望支配着的,茹毛饮血的野兽。
夏芝芝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着的,好似有些不近人情的女同志,叹了口气,靠近了她,拍了拍她的背:“这不是你的错。”
女公安仍旧默默的看着夏芝芝不说话。
夏芝芝没有再多说,带着阿橘,准备离开。
女公安突然拉着夏芝芝的手,力道十分之大:“那群人已经不是人了,即便有一两个还算不错的,也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你不要做傻事。”
夏芝芝朝她点点头,安抚道:“放心,我不会的。”
夏芝芝出了派出所,带着阿橘在县城里溜达了一圈。
这县城也挺穷,就两条街,那两排屋一眼就能看到头,围着两条主街还散落着一些矮一点的民居,在当地来说,都属于是日子不错的人家。
夕阳渐下,夏芝芝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阿橘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夏芝芝对阿橘侧首:“阿橘,那种人再过三代就能差不多死绝了。”
阿橘点头:“按照文明发展,应该是这样。”
夏芝芝叹了口气:“好烦啊,还要三代。”
“真的太久了。”夏芝芝不满的嘟嚷。
这要是百八十个,她就拿把A、K把人突突了。
但是这个种群,真的好多,遍布全国各地,突都突不过来。
可移风俗,美教化确实不是短期能一跃而就的事情。
如果夏芝芝愿意发狠,让阿橘把思想顽固点的全突突了,那对阿橘来说最多费点时间,只要肯干,总有突完的时候。
可夏芝芝又不打算这么做。
阿橘作为一个机器人,即便知道夏芝芝为什么兴致不高,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溜达完了整个县城。
夏芝芝一向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消极了一小会,又调整过来,看天色渐晚,对阿橘扬了一下下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