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莱尔将信将疑地接过了这张饱经沧桑的牛皮纸，并且装作看得懂上面的文字的样子——天呐，多亏了她身边的人都是些连名字都写不全的半文盲，她居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里使用的文字与她掌握的汉语或通用语都有很大的差别。
而在这张满是折痕、油渍与可疑液体的纸上，其严格的排版、端正的油墨打印字体与闪闪发光的五角星印金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好吧，姑且就相信她了——不然还能怎么样？莫西莱尔总不可能把钱吐出来还给她然后让她滚蛋吧？
这三枚金币对莫西莱尔来说等同于许多金属、许多把长矛——不对，她干什么老惦记着那些该死的长矛——有了这三枚金币，她就能在可以交易的地方换到需要的材料，然后按照她的心意打造各式各样能够大幅度提升他们生存与战斗能力的装备。
所以，她忍了，即便佐伊给她起了个什么“小希”这样的愚蠢称呼。
“所以，我们晚饭吃什么？”佐伊收起了莫西莱尔还给她的纸张，理直气壮地发问。仿佛两个多小时前才吃了一大块压缩饼干的压根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某个素未谋面的孪生姐妹一样。
“现在是下午。”莫西莱尔面无表情地回答她。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下午，”佐伊扬了杨眉毛，说，“不然我就会问‘早上吃什么’，或者‘中午吃什么’了。”
“海德要塞有卖铁吗？”莫西莱尔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铁？”佐伊很奇怪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她，“海德要塞是军事要塞，理论上是不允许贸易活动的，因为你知道，里面的物资都是‘军需品’。”
她严肃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用来吓唬莫西莱尔，然后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很多军事化要塞与城市的周边大都聚集着许多流民。这些可怜虫要么是交不起入城的奉献金，要么是携带了某种教会严令控制的棘手疾病，或者，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只能待在野外。”
“这些人觉得待在要塞或大城市的附近总比待在森林里要安全一些，但在我看来，并不一定这样，”佐伊想了想，觉得有些偏离了原本的话题，“嗯，反正有大量难民聚集的地方总会有商队的，只要有利可图，吉普赛人、犹太人或者金吉人的车队就会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虽然价格不一定公道，但是不得不承认，黑潮前线及黑潮临近区的自由贸易活动一旦离开了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就会彻底崩溃。”
“海德要塞是赛万平原上少有的大要塞，我听说那里肯定聚集了不少商队，”佐伊说到这里的时候收起了笑容，皱着眉毛，“甚至...还有贩卖军火的。”
感谢老天，原来这个战地科学家并不只会讲废话。
得知海德要塞很有可能有可靠的交易场所的莫西莱尔放心地收好金币。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佐伊要问什么蠢问题，又或者突发奇想地再给她起什么新昵称了。
“噢——！这是你的家吗，小希？”
“它看起好冰——！就像你一样！”
“天呐，全是金属做的，好酷！”
“我可以摸一下吗？”
“我可以爬上去看看吗？”
“我可以——”
“卢恩先生，请带佐伊小姐四处转转。我听说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想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见习战地科学家与‘卓越’军事顾问。”莫西莱尔很少称呼卢恩为“先生”，通常来讲，要是她这么叫了，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好事情在等他。
果然，被抛中皮球的卢恩马上就意识到了她的小心思。
“好吧，”卢恩叹了口气，苦着脸拔下了他嘴里喷火的狗屁卷烟。他朝不明所以的佐伊微微鞠躬，说：“请随我来吧，佐伊小姐。”
“这是真的吗小希？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听说过我的名字——真是，真是太让人开心了！”佐伊开心地语无伦次，“我该——我该怎么和他们打招呼？严肃一点，还是活泼一点的好？小希，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其他的先生们，麻烦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进屋里去。”莫西莱尔的选择性耳聩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装作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佐伊的求助，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要这个见习战地科学家不要拿着装满了硝化甘油的试管到处抛着玩，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辛苦了一路的葡萄一解开缰绳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莫西莱尔和剩下的男人们一起把马车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卸到逃生舱闸门的边上。
按照VITA先前的提示，莫西莱尔打开了逃生舱内部的一个隐蔽空间。
这个隐藏在一块锰合金钢板后面的空间就是逃生舱四个拓展槽的其中之一，现在，她只需要把那个用于打印制造的军用“铁盒子”塞进去就行了——嗯，这些都是VITA告诉她的，事实上如果没有VITA的帮助，她甚至连逃生舱有拓展槽的事情都不知道。
在几位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拓展槽狭窄空间里一探究竟的先生们的帮助下，宝贵的军用制造模块很快就被莫西莱尔安装妥当了——如果不是巴布斯的力气足够大，当时试图搭把手的莫西莱尔肯定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谁知道这破烂玩意儿能这么重，当时把它从货舱里拖出来的时候明明挺轻松的。
“感谢你们的帮助，”莫西莱尔合上拓展槽的保护盖，习惯性地搬出了官方的腔调，“营地是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的。”
当然，光是毫无养分的废话不足以抚平他们被迫刺杀小松鼠与小灰兔的心理伤痕。
“请稍等一下。”莫西莱尔冲他们命令道，然后大家就站着看她到舱室内杂乱摆着的几个箱子里到处翻找。
“嘿！你觉得我们找回来的那个铁箱子是干什么的？”迪斯马趁着莫西莱尔翻箱倒柜的工夫趁机向好友雷纳德发问。
“我...我不知道。”雷纳德犹豫了一会，诚实地回答道。他本来想说里面装着的可能是吃的，就像那些装了压缩饼干的箱子一样——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样平庸的回答配不上莫西莱尔神秘的由来。
一想到那片明显由它造成的倒伏的巨衫和它四周散落的灰烬与残骸，雷纳德就忍不住觉得恐惧与...兴奋。
越是与莫西莱尔接触，他们却越觉得看不透她。这很有趣。
迪斯马对雷纳德的回答显然不满意，但也只能耸耸肩。
可惜卢恩现在不在这里，否则按照他与莫西莱尔的关系来看，他所知道的信息总要比他们多一些。
也许等会儿可以找个机会问问？迪斯马摸了摸下巴，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忙碌的莫西莱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