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上旬接近深秋,天气在忽冷忽热间来回交替。
山上风的有点大,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七海!你听!”
灰原雄激动的拽了拽前方同期的衣摆。
“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他脚步没停,但是心神全都留在了上空盘旋的风里。
“这不很常见吗?”七海建人向来自持稳重,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大惊失色。
“不一样。”灰原雄仰着头喃喃说道,“声音不一样。”
风吹树叶,吹的是哪个科目,哪个品种,叶子什么大小,在灰原雄的耳朵里,都不一样。
“是不是像乐器奏响的声音?”穿着辅助监督职业套的和田美子捡起了一片形状美好的枫叶,放进了口袋里。
灰原雄开朗的嘿嘿笑了一声,有样学样,抓了一把塞进口袋。
他喜欢这个地方,也很喜欢这个像他妈妈一样的阿姨。
带路的农人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全程唯一说过的话,便是,
“到了,就这了!”
庙宇的出现,让众人都感到猝不及防。
【窗】给的信息其实很模糊,就算是辅助监督都没有得到一个详细的说明,像是在浓雾里找出口,大家都在摸索试探。
为了安全起见,和田美子提前把农人支走。
她放下了账,本该在黑色罩子外等候,却犹豫片刻和那两个少年一同进入。
庙堂很安静,青烟静静缭绕,熏得人眼睛疼。
灰原雄伸手挥了挥,给自己创造了一点清新的空气后,谨慎的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这里的一切虽然看起来安全无比,但是怪异感却莫名如影随形。
和田美子又看了一眼手机,安慰他们,只是普通二级任务,别过度紧张了。
七海建人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
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的相信,就像是沿着电路图规律游走的电流。
体制,规则,他深信不疑。
“既然【窗】这么定级了,那我们干脆分头行动,尽快找到咒灵不要浪费时间。”七海建人说完,提着刀往左边的祠堂走。
灰原雄愣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对和田美子说到,“和田阿姨,你要不在外面等我们吧,我们很快的。”
“没问题吗?我虽然只是辅助监督,但也算三级咒术师,能帮上一点忙。”
“没问题啦~要相信我们哦!我保证半个小时后,你能看到我安然无恙的回来。”灰原雄夸张的眨眨眼,把多年和妈妈斗智斗勇的撒娇技巧使了出来。
和田美子无奈的笑了,颇为纵容的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个男孩。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二级任务,她经手过很多个了。结果,不外乎任务成功,孩子们安然无恙。
她走到帐外,靠着树等。
从外面看,黑罩子就像一层极具诈骗性的幕布,人走进去连个影都没有,是突然的消失。
望着假象,和田美子忽然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她脚下的路面的石子,开始上下起伏,宛若跳舞。
看来已经找到了啊。她心里暗想。
一派轻松的她,望着头顶的树叶,开始思考一会要带两个男孩去哪个村,哪家店,买久喜市的特产。
南瓜这种东西,不可能真的让他们背回去。南瓜制品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风很大,将她头顶的树叶吹落。
和田美子看着飘远的树叶,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惊慌失措的往帐里跑。
可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踏入,帐忽然破了。
风骤停,叶子落地。
血液蔓过满地的叶子,留到了她的脚边。
咒灵的声音仍在嘶吼,但她听不见了,因为,她的耳朵里现在只能听到,眼前抱着只有半截躯体的少年的,嚎啕哭泣。
(二)
山路不好走,因为所谓的路,只是几块形状不一的石头铺出来的。
我会上山是因为某通该死的电话。
【哎?你要空手而归吗?】
【那里没有青南瓜。】
【有哦,原理同学肯定没有仔细找。】
【你是在找茬吗?】
【好过分,怎么可以对校长那么凶。】
【……挂了。】
【好伤心。你上山了吗?】
【……】
【求瓜之道,远在山上,近在包里。】
挂电话前,藤壤一成忽然改变了之前的某个念头。
【又不是很想吃了,千万别背回来哦,拍个照打卡留念就好了。】
拍照打卡?他是高中生吗?
面前忽然出现两条路,一条直通山顶,一条蜿蜒进入密林深处。
正常说,直通山顶的路不会出现植被茂盛掩盖石板路的情况,因为人的走动会踩压植被,让它们成为路的养料。
可奇怪的是,蜿蜒进密林的那一条路居然清晰可见,反观另一条,根本被草盖的没路了。
哪一条会有青南瓜呢?
其实我更偏向于山顶那条,因为村里的人没人知道青南瓜的存在。
也许这个变异物种是大自然的隐藏款。
但我心里隐隐还有一个猜测,那个猜测是惯性的深思熟虑带来的揣测。
然而最终决定我走向不是观念争夺,而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一个浑身上下被血污沾染透了的女性,她神色惊恐的朝我跑来。
像个疯子,或者说,她已经崩溃了。
“救命,快救救他们!!!”
“救谁?”我避开了她想抓握我的动作。
“孩子,那两个孩子。一级咒灵,那里有一级咒灵。”
揣测得到了重视,驱使着我跟着她走。
她飞奔着带路,恐惧让这个人行事鲁莽。
她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咒术师该怎么办?如果我只是个单纯想凑热闹的人,站在那选择袖手旁观,她又该怎么办?
发散思维中的我,都假定自己是恶人的角色。
不到五分钟,我跟着她来到了庙前。
体型硕大的咒灵穿着不伦不类的袈裟,在庙堂之上嘶吼咆哮。
在一片屋倒房塌,烟尘和树叶卷在空中。女人要我救的人,被踢飞到了我面前的。
看清样子的时候,我关于恶人的假想瞬间烟消云散。
熟人,还是两个人。
不是萍水相逢被我记住样貌的人,而是实实在在和我一起面对过某些事情的人。
七海建人,还有,万圣节那个扮演蛇的少年。
老是叫着我妹妹,现在已经气息犹存的少年,只剩半截。
能说话的,却双眼不能视物的少年,看起来全须全尾,但是精神已经崩溃。
他隐约看到了我,不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的眼神,而是仿佛看到了压死骆驼的那根草。
“快走!这里不安全!快走!”
远处的咒灵嘶吼着冲过来,近处的少年不顾一切的要把我推走。
没什么好做选择的,一枪,我解决了咒灵。
事情变化的突然性,就像我所展现的能力一样,让七海建人惊讶。
我想,他不该这么怔愣。
因为比起咒灵,怎么看都是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让我觉得棘手。
掏出应急的针剂,准备扎入少年的脖颈时,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
我不想接,但是来电显示的人,让我不得不接起。
【原理同学,看到青南瓜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
【有哦,那两个不就在你眼前吗?】
我心头一颤,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们?
可他们是人啊。
揣测被落实的那一刻,我像从头到尾浇了一桶冰水。
【青南瓜就不要背回来了,烂掉就烂掉了。原理同学,你的任务是拍照,不是带回来哦。】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要用包里的摄像机对着他们拍,我比较喜欢写实派。所以——
【青南瓜有多烂,你就得把他们全都,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