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完整的人脑,是由三个部分组成。
脑干,负责维持个体生命。
边缘系统,负责人类的情绪和感觉功能。
大脑新皮层,掌管思辨,管控记忆,编织谎言。
那么那一刀,究竟先捅碎了哪一部分呢?
(一)
【咒力的核心是什么?】
——是**的正负,是加*乘*,是*值的*换*并。
不行呢,他的脑子,想不出——想不出——
想不出什么?
被一刀插脑的那一刻,五条悟就放弃了反击,全神贯注的思考,【反转术】。
可很奇怪,他那聪明的脑子,开始无法思考了。
那就试着回忆,回忆硝子曾经教他们的。
——硝子,说,先是咻,然后再,唰,再..........
记忆像卡了带,让他思维中断,一片空白。
他只好再来一遍,再想。
——硝子,说,先是*,然后再*,*,*.........
——*子,说,先*****
谁啊,谁要教他【反转术】?
不对,教什么?
遗忘来的很突然,混乱穷追不舍。
身上已经不疼了,可能是链接痛觉的神经断了。
然而疼痛能让人清醒,没有了疼痛,人只会离死亡更近。
五条悟难得的感觉很舒服,舒服的像摔进被窝里的感觉,好像软绵绵的。
他闭着眼,有点像纵容这种感觉的肆虐。
但外面很亮,亮得他不得不又睁开了眼。
眼珠子没法转动,浑身上下最后能动的机会,他给了眼皮。
忘记了为什么自己是这个样子,忘记他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睡觉,甚至,他快要忘记了思考。
但是眼眸的最后挣扎,让他又清醒了一点。
360°的视觉,能捕捉的信息太多了。
断成半截的树上,探头出了一只茫然的松鼠;
灰霭霭的天有着颜色不均的苦恼;
那边的房子塌了,残垣断壁里有一张只剩两条腿的凳子,凳子因为不平衡向前倾倒,他觉得有点像卑躬屈膝的马,又有点像翘着屁股讨喜的小狗;
再远一点,是一道门栏,一个中庭,还有他眼熟的,但是记不起的住宿楼。
‘二层,左边。 ’他在心里说,
是,是谁的房间来着?
大脑很无情,直接截断了那部分的思维,让他不得不只看近处。
可他不想看,因为凹坑里有一个很惨的人。
他一点都不希望是自己。
那就看树,看凹凸不平的树干,看白色的,凹凸不平的树皮。
——白色吗?
是白色吗?
大脑的某个部分因为损坏,开始骗人了。
【就是白色,白色的树干。】
——那刚刚,灰霭霭的天..........
【天空也是,白色的】
他不相信,但是眼睛看到的却让他反驳不得。
从意识到开始,刚刚一切景色,都变成了,空白。
无措的,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男孩开始慌了,但是他的大脑损坏严重,慌乱的情绪反馈不上来。
于是他被强行平和,强行,昏昏欲睡。
【你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悟只要睡觉就好。】
意识是最后的笔,而他是白纸,笔画什么,他就做什么。
跟随着意识消沉,他准备放纵时,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有一个人。
一个,能激起他所有执念,复苏他被骗的麻木空白的感知的,人。
她朝他疾步而来,停在了浅坑翘起的石板前。
【你不记得她。】
——不不,我记得。
他开始不在顺从谎言,而是坚定。
他记得她,就是记得,一直记着,有好好在记着。
男孩竭尽全力的反抗,质疑,从欺骗里,真正的复苏。
直到她捡起他的散落的“零件”,低头盯着他的那一刻。
他战胜了谎言,开始真正想起来,他的所思所想了。
【咒力的核心是什么?】
——是能量的正与负,是加减乘除,是极值的交换合并。
【反转术是什么?】
——是负负得正,正向能量。
术式瞬间运转,血肉开始缓慢再生。
他被她抱起来,视线能看得更远更广,信息冲刷已经能做到更全面。
可他却专注的,唯一的,只盯着她的下颚,盯着那双,从白色慢慢的过渡成,鲜活绿色的,眼睛。
男孩颇具得意,跟治疗大脑途中,不得不分裂出的自我意识,得意的说道,
‘看吧!是绿色,菜叶子一样的绿色哦~才不是空白。’
(二)
大大小小的工具盒被有序的垒在桌上。有的是透明材质,有的是褐色的牛皮。
五条悟躺在沙发上,“看着”女孩挨个从不同的箱子里取出工具。
先拿出来的,是手术刀。
——是要分尸我吗?不害怕吗?
干净的手术刀泡在酒精里,没几分钟,她拿出来,对着他被重创的左腿,切除了一些脏污组织,然后从托盘里拿出针线,开始修修补补。
五条悟的脑子被分成了四块工作区,工作区一号,正在努力抢修大脑,工作区二号正在默不作声的用咒力连通神经,工作区三号,抢修身体,工作区四号,负责思考。
而现在,只有工作区三号正在努力工作,剩下三个,都在专心致志地看女孩。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不扭捏,脏污溅到脸上,都面不改色。
五条悟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丢在垃圾堆的玩偶,而女孩是路过垃圾堆一时兴起的人。
给“玩偶”修补完之后,她将垒起来的盒子都放进了一个他看不见的空间里。
一晃而过的,红色?
是奇异博士的那种能力吗?
他有点亢奋,亢奋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因为抢修大脑的一号工作区,实在太摆烂。
她从盥洗室抱着盆水走了过来,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大脑给他反馈一种,奇妙的,诡异的,愉悦。
温热的毛巾盖在缝合好的伤口,她很轻柔的把连五条悟自己都觉得很脏的血痂除去。
要观看的要素太多,他都忙不过来了。
想看她的手上的动作,又想看从肩头上滑下来的发丝;想看拉远视角,全景观看现在的画面,但他又极度,非常,想要看她的眼睛。
四选一,虽然同时在进行,但他的关注点,切实的放在了眼睛上。
那个曾被他厌恶的机械一般的眼睛,现在好“漂亮”。
人类的情感让那双眼睛,变得像一块活着的泉眼。
他想凑近,凑得无限的近,去看透彻泉眼里,让他好奇的灵魂。
所以他在她低头时,定睛专注,忘我聚焦。
泉眼确实瑰丽,可他有些,不舒服。
摸鱼的一号工作区,不能把情绪所代表的含义精准反馈给他,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心情是什么。
可他就是知道,她不开心。
她要是不开心,那他就会一直,一直,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