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在村中家家户户上演。
半个时辰过去,秦大伯兄弟三人已带着儿孙来到村口,可是他们出去报信的儿子都还没有回来,无论是大伯娘还是张氏三婶,心中都焦急的期盼着。
而村中还有家庭,在为腌菜坛子带不带而争吵。
也有自己媳妇不在家,回娘家小住的家庭,想用牛车去接媳妇回来而大打出手。
里正和秦淼也都站在了村口,村口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里正爷一脸褶子,扭头看向秦淼。
这娃出生满月的时候他还去抱过,命运多舛没几岁父母双亡,都想着他会活不下去,没想到,如今,除了前几年村里出的秀才外,也就是他最有出息,这孩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没想到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又开始逃亡,颠沛流离,也不知前路如何。
正是因为了解秦淼,而且这些年每年,他还往村里送钱粮,知道他不会拿村民性命开玩笑。
他看了看全村出来的老幼,还是满怀期待的问
“五郎,咱能不能不跑,我们找一座山躲一躲。”
秦淼想了想回答道
“里正爷,你家有多少亩地?今年交完粮还剩下多少?我知道我大伯,三叔,四叔三家一共有30多亩地,如果风调雨顺,他们全家都上阵,累死累死一年到头,剩在自己手里的粮食,吃糠喝稀,每天最多两顿,才能勉强撑到来年新粮,年复一年的。”
“每年农忙的时候,我为什么给村里又送钱又送粮回来?那还不是因为农活重,如果吃不饱,怎么有力气干活,我记得小的时候,一到农忙,我奶,大伯娘,三婶,四婶,还有我那些堂哥,堂弟一天也就吃一餐,他们把省下来的粮食给到我爷,我大伯,三叔,四叔吃,为的啥?还不是因为他们是重劳力?”
“可是他们女人也一样得去下地干活啊!小娃娃们说他奶奶刻薄不给吃饭。”
我家的还算好一些,有自己家的永业田,农闲时大伯和四叔还会出去找工,三叔也会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你看看其他家庭,哪一家不是过的苟延残喘。
“你再看看现在出来的村民,他们带出来的粮食,你看看哪里还够等到来年粮食下来?恐怕有些只剩下春播种了。”
秦淼的话,让里正爷听的眼含热泪,这些秦淼都看的出来,他作为里正怎么又会看不出。
秦淼缓了一口气,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里正爷,你可能好奇我说这些和我们逃荒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这些年,每一年是不是税银不停的在上加?即便如此我们都还能挖挖野菜啃啃树皮,掉一口气没饿死。”
“如今大宋要亡国,大元要占领大宋疆土,改朝换代,而那些逃出来的皇家官兵,他们想活着,想卷土重来,他们就要养兵抵抗,他们粮食从何而来?士兵从何而来?”
“他们是会管你手中是来年的粮种,还是会管你家只剩下一个男娃?”
“里正爷,你想想看,大宋残余会来搜刮一遍,大元士兵过来也会搜刮一遍,留给你的有多少?”
“到时就算风调雨顺,你能活着见到?这不是天灾了,而是人祸,更何况这两年还有天灾,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伏尸百万的情景,到时会如同人间炼狱。”
“里正爷,这是战争,而且还是改朝换代的战争,赤地千里白骨遍野。”
秦里正打断秦淼的话,哆嗦着手,心惊胆颤的道“跑,没活路了,必须得跑”
“五郎啊!你说我们该往哪里逃?逃去哪里?”
“从我们村口那条道,一路向西去江西。”
“那现在还在大宋手里,目前还有大军镇守,我们去到井冈山待着,等天下太平。”
“井冈山?也是一座山吗?为何我们要跑去那里,我们这周边也有很多大山啊!”
秦淼怎么会告诉他,那里几百年后是革命根据地,易守难攻,是绝佳的栖息地,就算日后被大元或大宋发现了,他们也能不慌不忙。
这可是日后革命先烈们用鲜血验证过的。
“里正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上路才是,县太爷都跑了,我们再不抓紧时间怕是会有变故。”
秦淼好想大吼一声,“全村的老少爷们,要打仗了,我们这里很快就会沦陷,不想死的赶紧跟我跑。”
可是实情不容他如此行事,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只听上头当官的,虽然立正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在他这一亩三分地,这老头不发话村里绝大部分人是不会跟着他走的。
而他又舍不得看着这些乡亲们受苦受累,毕竟是他们一家一口饭将他养大的。他只能耐着性子给里正爷讲道理。
里正爷看着远处看不见的祠堂,还有漆黑如墨田野上的土地“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的那叫个惨!老泪纵横的。
秦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我滴老爷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哭呢!赶紧的敲起啰,吆喝大家快点集合,我们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五郎啊!不是阿爷哭啊!我舍不得咱们这个村,多少代了,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老祖宗也埋在这里,还有咱们秦家祠堂,还有我家那几十亩地,那可都是祖祖辈辈一亩一亩攒的,传下来的不容易啊!又带不走,现在我们就要一走了之,阿爷不舍得啊!”
集合在村口的人群听着正爷和秦淼的对话,眼眶早就红了,如今又听里正爷哭着说了这些话,不由得都哭了起来。
秦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浪费时间让大家跟着跑路,这些人倒好,不慌不忙还哭起来了。
秦淼扶着额头,表示相当无语
“里正爷啊!你可别哭了,赶紧的敲锣吧!通知他们该走了。”
里正爷吸溜了几下鼻子,止住了哭声,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
“五郎,你说的对,人生在世无大事,生死除外,无非吃喝,咱们得快一点出发,我这就去摇人。”
话音落,里正爷领着铜锣就进了村里,村中顿时鸡飞狗跳,更加喧闹了。
村子里的一些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孙收拾包裹,站在他们面前,倔强的说
“你们走吧!我这一幅老骨头了,跟你们走也是累赘,我留下来看家,看着我们都地,还有祠堂,等天下太平了,再给你们送信,你们回来也有个安生的地方。”
还有些本身有病有残疾的,也很干脆,都决定不拖累儿孙,决定留下。
村里的顿时传来一阵阵的哭嚎,秦淼不由得也擦了擦眼角的泪。
很快里正就敲锣回来了,走到自己的儿子面前说“大郎,二郎,五郎啊!我这这把老骨头了,留下来也没用,真要是死了估计都没人给我收尸,我跟你们走,就算死在路上,挖坑埋了,也有你们给我收尸,我也能走的安详,要是不跟着走,虽然死在了家里,可还挂牵着你们,心不安啊!”
里正的儿孙顿时哭作一团,有些决定不走的老人听了里正的话,也不由改变了态度,不过还是有大部分留在了村里。
秦淼抬头看了看天,直接对里正爷说,咱们该走了,再不走真的晚了。
说完他就抱起秦宇走在最前面,带着秦家大伯三叔,四叔一家率先踏出了村子。
大伯娘和三婶一直四处张望着,可惜他们的二郎和大郎一直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