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桀继续说道。
——
再后来就是,我娘为了拉扯我,不肯二嫁。在家做些手工活,勉强能换些钱财。可就算我们已经很努力的生活了,也还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往往三天能吃上一顿饭,而且还不敢多吃,谁也算不到,下一顿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本来这样,我与娘亲倒是也能苟存于世。可是,老天从不眷顾苦命人。
那年八月,我娘去市集卖手里编制的竹筐,可是那天一个也没卖出去。换不到钱,也就买不到吃的,我娘伤心极了。
但幸运的是,就在回来的时候看见树上的山柿红了。我当时以为,上天终于怜悯我们这个穷困的家、我这个可怜的孩子了。便和我娘满心欢喜的摘了一大筐回家。我娘为了摘山柿,还从树上摔下来了几次。浑身是伤,衣服也被枝丫划破。可她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但我心疼娘亲啊!小小的我,第一次帮着娘亲一起分担工作。尽管饿了四天,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帮着娘亲一起搬竹筐里的山柿。
于是乎我们就这样狼狈的回到家。
路过村子的时候,村里的女人还对我娘指指点点。
说些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
浑身破衣阑珊的,还带着儿子出去卖之类的话语。
可年幼的我哪里懂得这些,见娘亲没与她们计较。我也就没在意,便跟着娘亲一起抬着满满一筐山柿回了家。
当时,我是觉得。有娘亲在身边,能吃饱肚子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当晚,我与娘亲怕山柿放久了会坏。两人放开肚皮,大吃了一顿。
没有经验真的很可怕。
我与娘亲不知道,山柿子不能多吃。
当晚我就上吐下泻,长期营养不良的我。怎么经受得起病痛摧残。
我娘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我,心疼坏了。尽管家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承担不起高额的看诊费用。
但娘亲还是背着我,走到十里地以外的县城里。给我寻了一位大夫。
也正是因为,这位好心的大夫。先施针用药保住了我的性命。还让我在他的医馆静养几日,我才得以恢复。
可是眼前我的命的保住了。但看诊费,我娘实在负担不起。但以我娘的为人,是必不可能亏欠救命恩人。便许诺,三天后,结清一切费用。
就这样,我在医馆与娘亲分开。一天一天数着时辰过日子。就当我认为娘亲可能是想要抛下我的时候。
她竟然拿到钱,来支付费用。领我回去了。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连温饱都没法解决的人,是怎么在三天时间凑齐看病费用的。
这件事,在我心中也一直是个迷。但我并没有去问娘是什么原因,突然就变有钱的。我不问,娘也不说。
我只知道心疼娘亲。明明那晚,她也吃了那么多山柿子。她身体也到达极限了,却仍然背着我走那么远去就医。我只觉得自己十分亏欠我娘。
日子也就是在那一天之后变得。
回到家里,每天温饱也有着落了。娘也不再编织那些不值钱的鱼篓竹筐。开始养起鸡鸭来。
看着一天好过一天的生活。我当然开心极了,觉得终于能看清未来。能看见前路上,是有光亮的。
可村里人并不这么认为,她们瞅见我家条件好起来了。就眼红我们,在背后嚼我们舌根。
见流言对我们不起作用。竟然还怂恿组织家里男人,来偷我家东西,被我撞见之后。打伤了我,甚至直接当着我和娘亲的面明抢。
我们报官,官府人员来了之后。她们统一口径,都说不知情。于是这件事,也就草草收场。
可那几日,我因为被打伤。需要在家静养,下床都费劲。我娘心疼我,天天给我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两天一条鱼,三天一只鸡。
这时开始,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我娘的钱是怎么来的了。
于是等我身体痊愈。可以下床之后,我找了个娘亲外出赶集的时间。我跟了上去。
我亲眼看见,我娘带着村里的单身鳏夫进了破庙。
等他们完事之后,鳏夫给钱。不久另一个鳏夫就会走后门来到破庙。
当我知道,我们家的钱是这样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接受。
我当场就跳了出去,指责他们的行为。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我娘当时看着我的眼神。
是那么的无助、绝望。
事情被戳破之后,我娘还像往常一样,满怀热情宠溺对我。可我已经无法在直视我娘了。就这样我与娘七天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七天后,我娘很反常的跟我说了一句话。
让我替他送一封信,一封送去山里的信。并嘱咐我说,这封信很重要。
赌气归赌气。娘交代事,我还是会认真去办的。
等我到达山上,才知道。这封信是交给我师父的,也是我娘对身后事的所有托付。
我师父,看完信后。就察觉不对,当即与我一起赶回家里。
可我推开门一看,眼前只有挂在树上,娘亲冰冷的尸体。
我整个世界都塌了。
如果说,我娘活下去的希望,是我和我爹的话。那我活下去的动力,只有我娘。
可如今看着娘亲离我远去,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一次,我也体会到张着嘴。却哭不出声的痛苦。
我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好奇娘亲的秘密。娘亲就不会死。
我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赌气。娘亲也许就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我很痛心,娘亲到走。都可能还以为,我在生她气吧。如今我的道歉,娘亲也听不到了。
我还恨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左眼看到那天的场景,娘亲这一切兴许就不会发生。
在愤怒下,我生生扣下了我的左眼。
当即血流不止,我也疼得昏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是在师父的屋内了。师父劝我,要好好活下去。活出三个人的精彩。
颓废了一年后,我才正式跟随师傅学艺。之后,才会有走出嵘川,来颍阳寻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