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鼓声擂动,旌旗招展。
胡仙师与夜黎分别站在擂台的两端,犹如两尊泥塑般岿然不动。
擂台下,卢煜同奇怪地问道:“这在长安城里,要怎么比试移山填海啊?总不至于搬座山过来,或者弄片海过来吧?长安这么大点的地方,放得下吗?”
卢煜同的声音很大,身边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啊,咱们不会被淹了吧?”
“诶?是要下雨吗?我得回去收衣服啊!”
“人是移山填海,不是求雨,你放心吧,如果真把长安城淹了,你那些衣服,收不收都得湿透。”
擂台上,胡仙师听见众人的议论,冷笑了一声,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凡人,在这种精彩的关头,居然在想着要不要回去收衣服,未免也太不把他胡仙师当回事了。
胡仙师立刻飞身至半空之中,祭出黄符,念动咒语。
刹那间,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尘土开始颤动不息,长安城东面,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隆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天哪!是地震了吗!”人群发出恐惧的声音。
“不会是匈奴人偷袭长安了吧!”
“怎么可能!匈奴离我们隔着那么多座城呢!”
“娘啊!我还没有娶媳妇呢!我不想死啊!”
“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命啊!”
民众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道是谁先跑了起来,先跑带动后跑,一个个争相逃命,现场立刻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李思诺的手下纷纷出来安慰群众,“大家不要惊慌,这是胡仙师在施法,不会伤害到大家的。”
没有人听见,让一群恐惧的人停下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
齐彦竹已经在暗中等了很久了,自从他发现皇帝偷偷微服私访来到了现场以后,他一直听从洛易的吩咐,观察皇帝的动静。
在人群爆发混乱之际,程公公死死地护住皇帝,但很快就被人流冲散了,程公公拼命往皇帝的方向去,奈何被困在人流之中,眼睁睁看着皇帝,走得越来越远。
皇帝被挤得差点摔倒,幸亏齐彦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了他。
“兄长,往这边走。”
说着,齐彦竹护住皇帝,往洛易的方向走去。
齐彦竹本来就生得高大,又是仙丹喂出来的筑基期修炼者,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在人群之中,轻轻松松就开出了一条路,将皇帝带到洛易身边。
杨荃和卢煜同出身世家,都曾在庆典上见过皇帝,丘未名也曾在玄天道观见过皇帝,几个人都是一愣,但看皇帝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向皇帝行礼。
洛易没有这些烦恼,点了点头,对皇帝说道:“老爷,您也来看热闹啊?我新收的这些弟子愚笨,见到您,连招呼都不会打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向黄老爷问好?”
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齐声喊道:“黄老爷好。”
洛易又说道:“还不快给黄老爷让座、献茶?”
杨荃连忙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座位擦拭干净,请这位“黄老爷”入座。其他人也不敢再坐着,全都站起身来。
公孙骥早已为这次比试准备好了茶水,本来是给易天宗的人喝的,听见洛易说给“黄老爷”献茶,连忙找出一个没有用过的干净茶盏,用茶水烫了一遍,为“黄老爷”献上一杯茶,同时,也没忘了给师父洛易顺便倒一杯。
洛易这边,变成了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站着,唯有洛易和“黄老爷”坐着,悠闲地喝着茶。
李思诺本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民众身上,这场混乱和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在这场混乱中有大唐的子民受了伤,那她这位公主必定会受到皇帝的惩罚,以及民众的怨恨。
她一边让手底下的人全部出动,把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一边暗骂这个什么胡仙师,让他装装样子赢了比赛就行,这家伙非要显摆自己的能力,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算今天的比试赢了,也是亏了。
好在李思诺手下的人,都是有点本事的,很快就把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了,受到安抚的民众不再害怕,又回到了擂台下面。
李思诺刚喘了一口气,就看见她的父皇坐到了对面,和国师一起喝着茶,似乎已经笃定,这场比试,洛易是赢家。
李思诺捏紧了拳头,忽然就不想骂胡仙师了,不管胡仙师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她对胡仙师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一局,必须赢!
胡仙师收了神通,从半空中飘了下来,众人见擂台之上,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在疑惑之际,驻守城楼的小兵前来汇报,“报!长安东面的一座无名山,往后挪了三里地!”
“什么!”人们纷纷往东面看去,仔细看着东面的几座山峰,果然和之前有一点不一样。
有好奇心重的人,已经撒腿往城外跑去,要去一探究竟了。
只有皇帝皱了皱眉头,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洛易抬头看了看那座被移动的山,猜到了皇帝在想什么。
掌权者大都讲究风水,长安作为大唐的都城,在建立之初,便考虑到了这座城与周边山水的格局布置。
这位胡仙师,大概是在山里修炼久了,不懂得俗世间的规矩法则,一心想显摆自己的能力,却忽略了皇帝的感受。
山一动,整座长安城的风水就跟着动了,皇帝能高兴吗?
洛易平静地喝了一口茶,对皇帝说道:“黄老爷,你想将那座山恢复原位吗?”
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已经动了的风水,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去了。”
洛易喊来了公孙骥,对皇帝说道:“黄老爷,我这里有一位弟子,擅长演算八卦,可以让他为你卜一卦,看看这风水局,如何才能救回来。”
皇帝看了看公孙骥,说道:“你的徒弟这么年轻,本事行吗?”
洛易没有恼怒,淡然说道:“那我这里还有一个徒弟,就是你弟弟,他跑得最快,让他带着你的口谕,去找你信得过的人,看这风水局如何补救。”
皇帝接受了这个提议,附到齐彦竹耳边,对齐彦竹说了几句话,齐彦竹立刻飞奔着去了钦天监。
皇帝看了看洛易推荐的那名弟子,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你徒弟也算上一卦吧。”
洛易笑而不语,给公孙骥递了一个眼神。
公孙骥从袖中掏出一个罗盘,又掏出一个龟壳,用龟壳占卜出了几个结果,一一记录下来,再用罗盘寻找对应方位。
“启禀……黄老爷,卦象显示,如今我大唐繁盛,万邦来朝,长安城应该广纳四方,这座被移动的山,应该直接被移走,西面第三座山,应该劈开,从中开出一条路来,贯彻东西,让整座长安城的风水活起来。”
皇帝听完公孙骥的话,琢磨了起来,另一边,齐彦竹已经拿着一张纸条,飞奔着回来了。
皇帝接过齐彦竹带回来的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写着:“山已移,不可留;西三山,劈两半。”与公孙骥所说丝毫不差。
皇帝打量着公孙骥,这才相信,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国师,就按照你徒弟说的去做吧,”皇帝看了看擂台上的情况,对洛易说道,“那位胡仙师,移一座山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你派出的女娃娃,也能做到吗?”
洛易得意地看着夜黎,“她不仅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夜黎站在擂台上,迟迟未动,胡仙师还以为她怕了,等着看夜黎的笑话。直到柳大书袋往夜黎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夜黎看完以后,对洛易点了点头,一个跟头翻上了天空,飞向长安东面。
这一次,没有地动山摇的动静,只有一声闷响,像有人放了一根炮仗一样,响完就没有了声音。
但人们清晰地看见了,东面那座山被整个拔了起来,飘在半空中。
目力好的人,能看见托举着那座山的,正是擂台上的小姑娘。
夜黎拔起东面的那座山,飞向离长安很远的地方,在一处山峦众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将那座小山放置在了那里。
飞回到擂台上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看客们都没有离去,见那位举着山飞远的小姑娘,终于飞回来了,高兴地喝彩欢呼。
夜黎没有停下,稍作停留以后,又飞至长安西侧,停在第三座山的面前,一掌将山劈成两半,从中开出一条路来。
本来还有人怀疑,夜黎搬走东面那座山,是障眼法,因为她搬山的动静很小。但当她徒手避开西面那座山的时候,这份怀疑立刻被消除了,因为她劈开山的动静,就和切一块豆腐的动静差不多。
夜黎轻轻松松地搞定了两座山,飞回到擂台之上。
面对胡仙师,夜黎仰起天真的脸,问道:“移山比完了,下面我们是不是该比填海了?”
胡仙师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他本以为这个姑娘看着年纪小,不会有什么能耐。
哪知道对方不仅能移山劈山,更能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前者需要修炼到一定高度,后者则需要深厚扎实的基本功。
论修炼的高度,胡仙师自认能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较高下。但他年少时急于求成,基本功并不扎实,故而在细节上,不能做到像这位小姑娘一样完美。
胡仙师知道,再比填海术也没有意义了,他能做到的,这个小姑娘也能做到,甚至还能比他做得更加细致。
要想赢得这局比赛,直接比斗法,或许还有希望。
当下胡仙师便说道:“填海术嘛,和这移山术相差不多,你我既然能移山,自然能填海。何况今日天色已晚,长安离海又远,不如我们换个简单些的方式,来决定胜负,如何?”
夜黎好奇地问道:“怎么比?”
胡仙师阴森地笑了笑,说道:“你我各自布下一道阵法,然后进入对方的阵法之中,谁能从对方的阵法中活着走出来,谁就赢,如何?”
夜黎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转头看向了洛易。
洛易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变故,他知道胡仙师是要耍心眼,而且胡仙师比夜黎的修为要高一级,做出这种局,夜黎不死也会受伤。
洛易不想夜黎受伤,他站起身说道:“我不同意,这一局说好比试移山填海之术,怎么能临时改变规则呢?”
李思诺见洛易站了出来,她也站了出来,回击道:“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比试,总要分出胜负,眼下他们两人胜负难分,用阵法战,能快速分出胜负,有何不可呢?”
洛易没有理会李思诺,转头对皇帝说道:“黄老爷,刚才的比试,您都看见了,难道真的没有分出胜负吗?”
皇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打起了哈哈,“这个嘛……刚才他们二人都移动了山,确实实力相当啊……”
李思诺听着,得意地看向洛易。
又听皇帝继续说道:“不过嘛,听那位仙师的意思,这个阵法战,非死即伤啊。胡仙师和那小姑娘都是优秀的人才,这种人才,应该为我大唐效力,而不是在擂台上丢失了宝贵的性命。这阵法战,我看就免了吧。”
洛易知道皇帝要做和事老,也不再争辩,由他睁眼说瞎话去吧。
李思诺那边也看懂了皇帝的脸色,知道再争下去,对自己不利,便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黄门侍郎秦简宣布道:“第九局,平局。”
如今比试已经进行了九局,洛易赢了五局,李思诺赢了三局。
而第九局,是平局。第十局不用再比了,如果第十局是洛易赢了,那就是六比三;如果第十局是洛易输了,那就是五比四。
胜负已分,洛易赢了。
但李思诺还不甘心,当黄门侍郎秦简想要宣布最终结果的时候,李思诺突然喊道:“慢着!本宫还想请国师陪我一起,试试这第十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