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空看了一眼坟，转身下了山。
没过多久，他拎着些水果和香烛回来，把打火机递给嘉平。
“这是外婆吗，冬冬你早点儿说啊，我什么都没准备，不是让外婆笑话嘛！”
保镖们则是拿着工具，除去杂草，压实浮土，把土坟稍微修整一番。
嘉平在香烛里抽出三根香来，点燃插在地面上，淡淡的说：“死了就是死了，她看不到的，她要是能看到的话，怕是更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儿女之间一堆糟心事，孙子孙女同样很糟心。
遇到这种情况，能看见不如看不见。
“外婆能不能看见是一回事，别人能不能看见是另外一回事。”裴青空把水果在坟前摆好，双手合十拜了拜说：“问心无愧就好了。”
嘉平能做到问心无愧。
其他人能不能做到，和她没有关系。
裴青空接着把香烛全部点燃，插在一起，显得十分红火。
好在这里是小城市，没有人来宣传文明祭拜，这座山空荡得很，也没有人觉得他们在烧山。
嘉平蹲下，平视着小小的墓碑，低声说道：“等我走后，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谢谢外婆曾经的关心和爱护。”
裴青空递给嘉平一束菊花。
嘉平把菊花放在墓碑旁，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和外婆好好的告别一下。”
毕竟当初外婆去世的时候，苏建军和李玉凤离婚两三年了，李玉凤不想和前夫有牵连，便没有通知过嘉平。
无论是生病，还是去世，嘉平都不知道。
在她知晓这些事情时，外婆已经火化下葬，嘉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以前没有过告别，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重新告别。
“你总是和我说，爸爸妈妈有他们的难处，让我不要恨他们，体谅他们。”
“我能尽量做到不去憎恨，体谅是做不到的，我现在有了新的人生，不想再与烂泥待在一起，毁了我这些年的努力。”
“说我冷血也好，不孝顺也好，外婆期待的那个孩子，早就死在了他们长年累月的无视和打压里。”
如果一定要为那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定下忌日，那就是她在十八岁时，被赶出家门的那天。
就像时间无法倒回，死掉的人，也是没法复活的。
嘉平用袖子擦去墓碑上的灰尘，站起来对着坟墓鞠了一躬。
鞠完躬，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的香烛燃烧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还爬山吗？”裴青空突然出声问道：“那边好像有几条小路，可以接着往里走。”
他不想嘉平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
所以他在想办法，让嘉平的心思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坟墓。
“周围是以前老人下葬的地方，那边是别人家的坟。”
“……我们回去吧，换座山爬。”
裴青空的反应，让嘉平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笑眯眯的说道：“我没有伤心，只是在单纯的和外婆说一声再见而已，”
“我知道冬冬没有伤心，我只是怕冬冬忽略我。”裴青空厚着脸皮说：“冬冬要是忽略我的话，我的心可是会痛的。”
有这么个死皮赖脸的人在身边，嘉平就算想emo都没有机会。
她无可奈何的说：“我们下山吧，不爬山了，要不要去看看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裴青空求之不得。
两人顺着原路下了山，沿着周围的路往远处走。
小城市里的山村，年轻人比较少见，他们在山路和公路上徘徊，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然后嘉平带着裴青空去看，小时候被她当作秋千的歪脖子树，承载了她许多快乐的沙坑，还有偶尔能捉到小鱼小虾的河流。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家书店前。
书店的占地面积不大，招牌上的字模糊难认，只有外面的小黑板上写的优惠信息，才能看出来这是一家书店。
“我以前最喜欢待在这里，这里主要是卖些试卷文具，老板为了招揽学生来，会特意摆上一些学生喜欢看的书。”
“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书，有很多书看不懂，不过看着很有意思就是了。”
嘉平竖起食指，示意裴青空不要说话，然后拉着他走进了书店。
年迈的店老板坐在柜台听广播，见有人进来，只是稍微抬了下眼皮。
现在的店面都有监控，所以店老板不担心会有人偷窃。
嘉平走到书架前，那里摆了很多故事书和，以及一些必读的名著。
嘉平把那些书角都翻烂了的书，拿在手上又翻了一遍，找了几本有意思的书。
“我们带的人够多。”裴青空又拿了几本说：“可以全都买回去。”
嘉平摇摇头说：“这些就够了。”
相同的书，家里有更精美的版本，不需要买这里的书拿回去看。
她买下这些，只是想满足小时候的心愿而已。
小时候买不到的东西，长大了总要买回来，才能填补童年的遗憾。
书被摆在了柜台上，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眸，戴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举起书对着更亮的地方看价格标签。
在看清楚书的样子之后，店老板摆摆手：“这本书摆了好多年了，你想要的话，直接送给你。”
他看了看其他的书，这才抬起头看向嘉平。
“你这小姑娘，看着挺眼熟的，以前在爷爷这里看过书吧。”店老板很肯定的说。
嘉平点头承认道：“已经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爷爷还记得我。”
“哈哈哈，别看我人老，我记性可不差。”店老板拿了个塑料袋，把所有的书装了起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些旧书送你了，年轻人赚钱不容易，少花些冤枉钱。”
“不行，钱是要给的。”嘉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她不想消耗别人的善意。
钱被放在柜台上，又被塞回袋子里，重复了好几次，最终以裴青空把钱塞进店老板口袋里，拉着嘉平快步跑开结束。
老人家腿脚没有年轻人好，自然是追不上嘉平和裴青空的。
跑出书店几十米，裴青空才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还是第一次领会到，网上说的过年塞红包的感受。”
嘉平眉眼弯弯，噗嗤一笑说：“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