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双眸如同夜里亮起的萤火,洞着幽幽的光芒。
温溪瑜略显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小白猫。
毕竟她如今说的这番话,与亵神无异。
这和当着正主的面耍流氓又有何区别呢?
温溪瑜盯着小白猫,屏住呼吸。
若不是她这些时日与小白猫日夜相处,她可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些话。
半晌,祂的声音才响起:
“唯有先天生灵才能承载神明的子嗣。”
————
南郡
那高耸的悦神台下,早已人山人海。
几乎附近城池的人均是前赴后继地挤进了这座小城之中。
若非李道隆带来的士兵维持秩序,恐怕围在悦神台旁的人还要多上十倍。
温溪瑜正坐在镜前梳妆,李道隆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这是去瘴气的丹药,你先服下。”他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了温溪瑜。
温溪瑜将瓷瓶的木塞拔开,白色瓷瓶中是一颗浑圆的黑色丹药。
“多谢陛下好意。”温溪瑜本想将此事搪塞过去。
可李道隆一直盯着她,她便知这丹药应当是非吃不可了。
直至看着她将这颗黑色丹药服下,李道隆唇角才露出了些笑意:“我在外面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退到了门外。
“吱呀”
半个时辰后。木门终于再度被推开。
李道隆望了过去,眸光颤了颤。
实在是眼前的女子太过让人移不开眼。
她穿着一身比那日汉中祈雨还要繁复得多的神女服。
大袖衫的袖袍和后背上用金丝嵌着片片洁白的鹤羽。
里面的纱裙上是朵朵七瓣金莲。莲花象征着性情高洁,更是神明大人的本体。
而与这套华丽神女服相衬的,是神女的容貌。
她肤色胜雪,朱唇微抿,眸光清冷。哪怕是一头金饰,也未曾将她清绝的容色压下半分。
金银这等俗物穿戴在她身上,好似神佛镀金,反而让人心生不敢亵玩之意。
“陛下,到时辰了。”礼官在李道隆身旁提醒道。
李道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走吧。”
外面掌声欢呼声如雷动,人们将手中的鲜花纷纷掷在了被士兵围起来的空旷道路之上。
四匹白色骏马拉动着车舆,温溪瑜与李道隆均坐于车舆之上。
风吹动着车舆外的白色金边纱帐,将洋洋洒洒的花瓣吹得卷起又落下。
一时间花落如雨,若是不知晓前因后果的人,恐怕定会认为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人群见到神女出现,欢呼声更是达到了顶峰。
“贵妃娘娘千岁!“
“陛下万岁!“
“神女大人!”
诸如此类的狂热呼喊回荡在上空。
李道隆垂头,看着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线,便知此蛊已如同苗禾夫人所描述的那样,成功种下。
“陛下!”李周天带兵把守着悦神台的会场,见车舆前来,单膝跪地道。
李道隆与温溪瑜走下车舆,风吹起二人的衣摆。
温溪瑜轻声询道:“陛下,扶乩所占的吉时已到,臣妾先去了。”
“好。”李道隆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她朝着悦神台而去。
为了这次的祈雨,南郡可谓是倾尽了全郡之力。
这座悦神台高耸入云,那一步一步的木阶仿佛直通云端。
温溪瑜赤着脚,再一次踏上了这通往悦神台的木阶。
她侧头回望,却刚好对上了李道隆紧紧跟随着她的目光。
李道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眨也不眨地正看着她,哪怕隔了这么远,温溪瑜仍能看到他脖颈间的金光。
再见了,李道隆。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温溪瑜回过头,坚定地一步又一步,攀上木梯。
李道隆望着她那背光而去的身影。
狂风忽起,她衣袂飘飘,头上的流苏随风而舞。
李道隆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竟让他有种想要立刻叫停这场祈雨的冲动。
仿佛那木梯上的人即将这么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命。
他低头,再度看向手腕上生于青筋一侧的那根笔直红线,安慰着自己。
他已经为神女种下同心蛊,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日她在汉中祈雨大典上晕厥过以后,他便在闲暇时间翻阅了大量古籍,终于在一本南诏纪事上,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书上记载,古国南诏之民擅蛊,有蛊名为’同心’,可让相爱眷侣共担苦痛,同生共死。如今的南郡,正是古南诏所在之地。
李道隆自知她心系苍生,所以他并没有出言相劝。
但是,他可以为神女承担一半祈雨的代价。
所以她一定会像他在祈愿木牌所祈的那般。
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