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温溪瑜先前只是因为那缕神力被突然抽走,才陷入了昏迷之中。
昨夜神像中的神明残魂又赠予她了一缕神力。
因此,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无甚大碍了。
“陛下说了,每次我必须看着神女大人您将这碗药喝完。”
温溪瑜没想到李道隆竟然还给阿乐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左右这安神的药喝了也对身体有益,温溪瑜拗不过阿乐,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阿乐,雨停了,我想出去转转。”
阿乐向来很听温溪瑜的话,她立刻从箱子里为她找了件挡风的红披风,为她披上后,两人便出了门。
在她们走出府门后,便有一队府衙内的士兵跟在了两人身后。
应该是李道隆提前吩咐过的。
温溪瑜没怎么在意,待她走出府门,方才发现如今汉中的街道上已经和前几日大有不同。
先前的汉中暮气沉沉,无甚人烟,可如今街上已经有了不少商贩。
不少都是先前逃到了洛安的难民又重新回到了汉中。
温溪瑜未戴面纱,她刚走到街上,便有不少人认出了她来。
“贵妃娘娘!是祈雨的贵妃娘娘啊!”
“若不是贵妃娘娘,恐怕咱们连喝的水都没有了。”
“陛下在昨天便让人发了种粮给俺们,陛下和贵妃娘娘真是俺们的救命恩人啊,呜呜呜”
不少百姓都是声泪俱下,更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冲温溪瑜磕上了头。
“贵妃娘娘,俺在家里给您立了长生牌位。这是俺家里的干苞米,您别嫌弃。”
一个大娘拿出了自家旱灾时都舍不得吃掉的粮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温溪瑜怀里塞。
“这是我们家新烙的饼子,一点心意,贵妃娘娘您一定要收下。”
…………
场面一度失控,不少人都是拿着自家来之不易的粮食,想要送给温溪瑜。
若不是那群士兵们拦着,恐怕这些人的东西多到能将温溪瑜埋起来。
温溪瑜看着这些质朴的百姓。心中也是涌上一阵暖意。
“神女姐姐,这是我们家的母鸡,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在一众喧哗声中,一个尖细的童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抱着小竹篮的小男孩。他正十分卖力地护着怀中竹篮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人潮拥挤,谁也顾不上这么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孩子。在一片推搡之中,抱着竹篮的他眼看着就要被推倒在地。
负责护卫温溪瑜安全的士兵有些于心不忍,拽了他一把。
“谢谢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只鸡给神女姐姐,我是汉中本地人,这本是我爹让我带到街上开卖的,我们全家都特别感谢神女姐姐……”
小男孩脖子上缠着一条脏兮兮的布,挡住了他小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中满是真诚。
他将手中的竹篮往前递,竹篮上盖了块破布,篮中露出一截母鸡的尾羽。
士兵看到小男孩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刚想接过篮子。却听到一声’陛下来了’。
他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道隆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自觉为他让出了一条路,并跪在地上大呼:“陛下万岁!”
“陛下。”温溪瑜和阿乐正愁无法脱身,见李道隆来了才松了口气。
小男孩也抱着竹篮随着人潮跪下。
一双鞋停在了他面前。
“汉中本地人?”
李道隆淡淡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是,是的。”
小男孩抱着竹篮,低头怯怯道。
“呵,抓起来!”李道隆冷笑一声,目光深邃。
不少围观的群众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弱的男孩,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李道隆身边的亲卫伸出手就要抓向那小男孩。
“狗皇帝,神教妖女,拿命来!”小男孩的嗓音一下子粗浑起来,变幻成了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壮汉的声音。
很显然,先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这少年帝王识破的。但作为刺客,他心中清楚被人抓住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拼死一搏,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从竹篮底摸出早已备好的匕首将竹篮一扬,凭借矮小灵活的躲过了一干亲兵的夹击。
“都散开,那篮子里的鸡有问题,恐怕是瘟疫。”站在李道隆身后的温溪瑜看到那篮中的鸡萎靡不振的样子,忙提醒道。
众人听到瘟疫两字皆是脸色骤变,忙四散而逃。
哪怕是十多个人的包围圈,都能被这男人逃了出来。
他在一次次灵活的闪避中,握着匕首逼近着李道隆的方向。
“保护陛下!”几个亲兵挡在了李道隆面前。
“你躲到一边,这是世家大族专门豢养的侏儒刺客。”李道隆拔出腰间佩剑,对着站在他身侧的温溪瑜道。
那侏儒刺客虽然有过人之处,但终究敌不过人多势众。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和孩子差不多高的侏儒刺客成功擒下。
“我自认为天衣无缝,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
侏儒刺客哪怕被按在地上,也万般不服气地问。
他为世家效力多年,向来都是一击必杀,不少人哪怕死都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给杀了。
“你的那番话,就错漏百出。”
李道隆摇了摇头,像是颇为可惜。
他冲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将那侏儒刺客的嘴扒开,看看有没有藏着毒药。
“第一,你说你是汉中本地人,可你身上的衣服虽然被故意扯破弄脏过,却分明是东边富贵人家才喜爱的织法和花样。”
“第二,汉中大旱多年,就连活活渴死的都大有人在。在这等缺水的条件下,身为贫困之家竟然还有水来喂养家禽。”
“第三,在乱世之中,家禽对于普通人家是多么贵重的牲畜,你爹竟如此心大让你一个半大孩子出来卖鸡,就不怕被人抢了去?”
“第四,因为做农活而磨出的茧,和因为训练武器而磨出来的茧,是截然不同的。”
“后面的,还用朕继续说下去吗?”
侏儒刺客面如死灰,他自觉得隐蔽无比的刺杀,竟然在这人眼中如同孩子拙劣的过家家?
温溪瑜也是暗自咂舌,李道隆在一瞬间仅凭一些蛛丝马迹便断定了这男人刺客的身份。
这份堪称恐怖的观察力。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看向那地上的篮子和那明显奄奄一息的母鸡,目光也是冷了下来。
这群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连散播瘟疫这一招都能想出来。
在古代,这种小城若是让瘟疫散播开来,恐怕整座城的人都会为他们这恶毒的计划陪葬。
“是那些世家的人。”
李道隆说:“均田制终究是动了他们的利益,让他们把吃进肚子里的地吐出来,恐怕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温溪瑜轻声安慰:“他们并不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心中不过只有争权夺利罢了。”
李道隆叹了一声:“如今世家有部分在观望,还有些害怕朕的,却是倒向了神教的傀儡政权。若他们再与前朝藩王联合起来,朕恐将腹背受敌。”
他阖眸思虑片刻,睁开了眼:“如今之计,唯有先拉拢处于中立的一方,避免他们抱作一团。”
“而南郡,显然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