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陌施展明阳微步,全速赶往田家。
在田家后宅的高墙外,有一口掩映在杨柳林中的百亩水塘。
水塘连通一条蜿蜒小河,浇灌周边万亩良田。
田陌赶到的时候,是午时二刻。
小河边,已聚集了数千镇民看热闹。
田陌隐匿在人群中,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扯是拉非……
众口一词地往义母身上泼脏水,田陌却无法为义母辩解。
所幸这半年来,田陌长高长壮了,在兽山中历练出一身野性,披散头发遮住半边脸,没有人认出,他就是曾经跟着三少爷在镇上欺男霸女的小家丁。
义母马上要被田家浸猪笼沉塘,田陌心如刀绞,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来看热闹的人,许多是三环镇上的闲汉。
也有一些是在三环镇与田家三足鼎立的张家、黄家的人。
田陌认出,张家、黄家的几个渣少也来了……他们在三环镇的恶名与田傲不相上下,都是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公害。
他们绘声绘色,唾沫横飞,编排了秦可馨诸多不堪入耳的“丑闻”。
在他们口中,秦可馨是一个没廉耻的荡妇……
有人说,半年前田家三少被人杀害,尸骨未寒,秦可馨就勾搭儿子的跟班小厮,表面认作义子,实则是姘头,藏在她的宅院养起来……
有人说,田家察觉端倪,要处置那个小厮,秦可馨又庇护姘头逃亡,那胆大包天的小厮,潜逃之前还纵火烧了田家祖祠,烧死两个族人……
有人说,田家没有抓到秦可馨私通小厮的实据,又因为她是秦家嫡女,田家也不好家丑外扬,只能忍了,将半年前祖祠被纵火烧毁之事说成是失火。
但秦可馨的丈夫,田家四公子田德逊对她就不能忍了,从此断绝夫妻情分,纳妾分居……并且下令,田家任何男丁都不能进入秦可馨的宅院,免得又被这个没廉耻的荡妇勾搭。
几天前,秦可馨忽然发狂,趁着夜深人静,杀了田德逊和他新纳的两个小妾,以及十几个丫鬟仆役……她想出逃时,被田家巡夜的长老拿获。
这桩血案闹得太大了。
谋杀亲夫,是悖逆人伦的大罪,据说都惊动了栖凤城城主府。
田家想忍都没法忍。
定于今日午时三刻,执行家法,按照乡规民约将秦可馨浸猪笼,沉塘处死。
田陌想不到,自己竟会被人说成是义母的“姘头”……
他恨不得直接拔剑,杀了这些污蔑义母的混账王八蛋!
但田陌也清楚,这些污言秽语,不是这些人临时编排出来的。
有些应该是张家、黄家要打击田家而散布的谣言……
但无风不起浪,田家内部,肯定也传出一些羞辱义母的消息。
那是谁干的呢?
田德逊要维护脸面,应该不会是他。
田陌没有想到,自己逃亡之时发生的祖祠大火,居然会烧死两个族人……那就不可能是被他打晕的那两个族人,为了栽赃嫁祸给他而自己把自己烧死了。
那又是谁干的呢?
田啸……
脑海中,倏然冒出这个名字。
或许那晚,田啸就像秦舍人书里写的那样,又去祖祠寻找机缘,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一气之下烧毁祖祠,并不是要栽赃嫁祸,而是要泄愤!
那晚田陌逃走,烧毁祖祠的事倘若真是田啸干的,那么这个比渣少还渣的男主,也应该知道,是田陌抢在他前面,得到藏在先祖灵牌中的大机缘了……
放出秦可馨私通田陌的谣言,是要彻底堵死田陌回归田家争夺继承人的路!
真是好毒辣的算计!
田陌不知道,义母又为何会杀了田德逊……
此事应该不可能是栽赃嫁祸了。
但田家竟敢将秦可馨公然沉塘处死,一定是得到了秦家默许!
田陌心中一闪念……
没准,这桩蹊跷的杀夫案,还会与秦家有关?
义母忍了田德逊这么多年,甚至还准许田德逊纳妾了。
两人分居,各不相干,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秦可岚那个毒妇,将义母逼嫁到田家,她如愿嫁给了庞得海……快二十年没有来找秦可馨的茬了,这是忍不住了吗?
想那么多都没用……
现在义母马上要被处死,他能怎么办?
田陌差点将牙根都咬碎了,一手握拳,一手抓紧墨血剑。
他好恨!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想从田家手中救人,他根本没那实力……
田家除了家主田无忧和十几个族老是炼气九层强者,族里有数十个炼气境,还招揽了一百多名炼气境护卫,十几个护卫头领也是炼气后期……
田陌根本打不过!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义母死去?
“来了来了……田家的人出来了!”
小河边一阵闹哄。
只见田家后宅大门打开,数百族人鱼贯出来。
当先是两个护卫,押着一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赤着双足的瘦弱女子……
看热闹的人群兴奋起来。
亲眼看着一个绝色美人被浸猪笼,能够满足他们内心某种恶念……
人性有时就是这么卑劣!
“义母……”
田陌睚眦欲裂。
虽然看不到秦可馨的面容,她的身材也比半年前羸弱许多……隔着一条小河,田陌还是凭着心灵感应,一眼就认出,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就是秦可馨!
这半年来,义母的生活是受了什么煎熬啊?
怎么瘦成这样?
认识墨妍的时候,田陌还拿她的柔弱身材跟义母的完美身材相比……
现在看,秦可馨简直比墨妍还瘦!
“咦……我怎么感觉,那女人身上并没有修为气息?你们不是说,秦可馨是炼气三层吗?田家是不是拿一个冒牌货出来替死?”
伫立在小河边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一个高大武修嘟囔道,他是炼气九层,自负感应力极强……隔着小河和水塘,也能感应对岸武者的修为气息。
看他的装束,应该是外乡人。
旁边一名本地武修说道:“不会有假!那位身穿官袍的是我们镇守衙门符大人,发生这等谋杀亲夫的逆伦大案,他要结案呈报城主府,田家怎敢当面作假!”
那名高大武修不肯承认自己感应错,道:“这女人的修为应该是被废掉了!”
感应力比这名高大武修更强的田陌,心里滴血!
义母身上,确实没有丝毫修为气息……
答案只有一个:田家残忍地废掉了秦可馨的炼气三层修为!
田家……
田陌内心汹涌的怒火,恨不得将田家灭门!
彻底忽视了,他身上就流着田家的血脉……
什么争夺田家下一代继承人,什么带领田家崛起……
这些念头,彻底在田陌心中湮灭!
田家如此残害义母,那就是田陌的敌人!
秦可馨被废去修为,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
她被绑缚双手,赤着两只洁白的嫩足,被两个粗暴的护卫推搡着在野地里走了几步,娇嫩的脚板就被荆棘野草扎出血来,走出一路血迹斑斑。
旁边,还有两名田家护卫,狞笑着抬着一只装了石块的猪笼!
田无忧面无表情地与镇守符大人并肩而行。
后面是族老、公子、少爷和一群女眷……
田家的数百族人,都被召集起来,一起观看秦可馨浸猪笼。
这是最严厉的族规家法,意在震慑不法族人。
田家却没什么人有敬畏之心。
女人们都幸灾乐祸,男人们则想七想八。
田陌急切间,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可以潜到水中,寻机将义母救走?
想到就做……
田陌悄悄离开挤在小河边视野开阔地带的人群。
猫腰穿梭在野草茂密的杨柳林中,很快找到一个距离水塘最近的下河点。
田陌的水性不怎么样。
但他此时炼体七级的气息悠长,一口气估计能憋半小时。
就是不知道,义母被废去修为,在水下能撑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