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香背着背篓爬上山顶，顺着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来到一处破旧的土房子，这里就是田桂平的住处。
他性子孤僻，不怎么与人来往，只有一条狗与之为伴。
刘桂香去的时候，那条狗正趴在屋檐下睡觉。听到动静，立马警惕的站起身来，冲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刘桂香手里拿了根棍子，唤着那只黑狗的名字。
大黑狗迟疑了片刻，这才摇着尾巴上前闻了闻，倒是没之前那般凶狠。
“黑子。”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大黑狗立马收起了尖利的牙齿，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田大爷在家吗？”刘桂香试探着喊了一声。
“在，你哪位？”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刘桂香上前两步，见大门虚掩着，于是推开半边门朝里头张望起来。“我是刘桂香，山下开商店的。有人托我给您送东西来。”
许久之后，微弱的声音中再次响起。“难为你了......”
刘桂香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将背篓放下来，朝屋里走了几步。“大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刘桂香心里咯噔一下，那声音怎么听都不正常。
屋子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只有低喘跟间歇性的咳嗽。
“大爷，我进来啦？”刘桂香朝着东边的房间摸过去，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床榻上的老者骨瘦如柴，脸颊也深深的凹了进去，衬托得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看着怪渗人的。屋子里潮气很重，一股子的霉味。不仅如此，还夹杂着难闻的屎尿味，令人作呕。
刘桂香不时地捂住口鼻，强自镇定。
榻上的老人似乎是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可惜没能成功。
刘桂香忙阻止道：“您躺着吧，别起来了。我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老人喘着粗气，想说点儿什么，却根本无法开口。
刘桂香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得怜悯起他来。若是她不来这一趟，说不定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刘桂香越想越觉得他可怜，也不知道他多久没下过床，吃过东西了。
“看大夫了吗？”她打开窗子，又去外头倒了杯水过来。
田桂平想要开口道谢，却一直咳嗽不止。
刘桂香到底是不忍心，将带来的一些米面和了，做了些简单的吃食。老人家里没多少能用的东西，刘桂香就去旁边的菜园子揪了几把韭菜回来。
菜地被收拾得很整齐，可见他一直都挺勤劳的。只是生了病，所以才没下地。
等到饼子煎好，刘桂香直姐端到了他窗前。“大爷，您趁热吃点，病才好得快。”
“多谢你了......”田桂平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却拒绝不了别人的好意。
眼看着太阳偏西，刘桂香不好继续逗留下去，烧了一壶水放到老人手边，背着背篓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刘桂香想了很多。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将老人的情况跟陈娇娇说了。陈娇娇便让刘桂香帮忙去村卫生室那边，问问医生能不能上门问诊。若是不行，请几个人将老人抬到山下，怎么着都不能坐视不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怎么样，都是一条命。”刘桂香回忆起老人的惨状，于心不忍。
“先帮忙问问，实在不行，钱我来出。”陈娇娇非常果断。她听完刘桂香的形容，就知道不能再拖了，老人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行，我这就跑一趟卫生室。”刘桂香咬了咬牙，丢下围裙就往山下跑。
石大夫年纪大了，上门问诊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他带了两个徒弟，跟了他有七八年了，寻常的小病都能看，倒是可以走一趟。
刘桂香感激不已，陪着两人又去了趟田桂平家。
两人诊断后，都说情况不容乐观。尤其，是脱掉他的裤子，看到那条因为战争落下残疾的腿时，脸色都沉得厉害。
他们能做的，就是给老人换了个房间，又用温水帮他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开了点消炎排毒止咳的药。
回到卫生室，两人就把老人的情况跟石大夫说了。
“别的倒还好，可以慢慢治，但因为长时间躺着，生了褥疮，那条受过伤的腿已经开始溃烂，如果不截肢，迟早会感染到全身。”
听到截肢二字，周围的人脸色都是一片煞白。
先不好说有没有这个技术，光是想想就很残忍。生生地锯断一条腿，连路都走不了，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吧？
可不截肢，就只能等死。
石大夫一时感到很为难。
“保守治疗的话，也得花不少钱。他一无子女，二无稳定的收入，怕是连药费都出不起。”
“是啊！孤零零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人照顾，怪可怜的！”
“他不是还有个兄弟吗？”
“做了倒插门女婿，哪儿还能管这头的事儿。”
“唉，真是造化弄人啊！要是当初，他能对他媳妇儿好点儿，也不至于会落到这步田地。”
刘桂香年纪要小很多，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好奇道：“田大爷以前结过婚？”
“结过，但不到一年，他媳妇儿就受不了他的脾气，跑了。”
“田老头儿脾气确实古怪，很少有人能跟他说到一处的。”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他病了的？”有人问道。
刘桂香没往自己身上揽功，只说是陈娇娇托她去给田桂平送东西，无意中发现的。
“陈娇娇让你去的？”
“好像是听说，她每个月都会去一趟。”
“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一个人了。”
陈娇娇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很多人都对她存在误解。现在，她离开了村子，倒是有人怀念起她的好来了。
果然是近香远臭！
陈娇娇得知田桂平老人病得如此严重，还没有人管，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她虽然不是什么圣母，但毕竟帮过她，无论如何她也要救上一救。
山上的卫生室没有条件，也没人敢做截肢手术。
陈娇娇想着，要不要找人把他送到县医院来？多少有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