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光和同行拘邪者的目光锁定在那临时搭建灵棚内,一道倏然出现的身影上。
那是位老人,佝偻着身子,身上穿着寿衣,布鞋,满是褶皱和老年斑的脸上带着疑惑,
目光浑浊,瞳孔和眼白似乎混在了一起。
寻光没有出声回答这道身影的话,几位拘邪者默契移动,然后直接同时出手,果断而干脆。
周遭的一切,和这老人周身不断滋生弥漫,翻腾的诡异之气,
已经说明了这老人的身份,和其早已经失控的状态,没有任何交流的价值。
“你们是来参加我葬礼的吗?可是我没死啊。”
这老人模样的诡怪无视了寻光等人的出手,再次重复先前的话语,言语中似乎带着一些恐惧和悲伤。
然后,寻光等人的出手落空了。
“你们是来参加我们的葬礼吗?”
周围,一道道木然的身影出现,将寻光等人包围在其中,
直愣愣地望着寻光等拘邪者,毫无感情地说道。
看着这周围围着的,还在不断增加的,诡异而扭曲的身影,寻光心里有些发沉。
虽然到来之前,面对这死寂的老小区就已经对此刻这一幕有预料的。
这也是他亲自带领拘邪者小队前来,不得不面对这起诡异事件的原因,
此刻不应对的话,这起诡异事件极有可能继续扩散影响,乃至在某一刻形成诡域。
但,拘邪处对他这种地级人员的定义是……稍弱一点的地级人员可以压制寻常诡怪,
稍强一些的地级人员,能够勉强在小队其他人的配合下,诛灭一个寻常诡怪。
现在……
这包围着他们的,都是诡怪。
或者说是那老人诡异的一部分。
而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增援。
“杀!”
没有等着这周遭诡异事件有进一步的变化,
寻光用出了自己所契约诡怪的手段,
他的脚下开始流淌出鲜血,鲜血顺着地面朝着周围蔓延,
在蔓延到诡异存在的身前时,鲜血如同乍然暴起的怪物,一下纠缠到几只诡怪身上。
那几只诡怪开始挣扎,似乎在抵抗着寻光血液的侵蚀。
同时,
随寻光一同到来的其他拘邪者,也配合着寻光,各自选定目标出手。
包围着他们一圈的诡怪,大部分暂时被压制住。
但……除了第一圈,还有第二圈,还有第三圈……这为老人诡怪所害的人,都成了这诡怪的一部分。
而此刻,已经是寻光等人的极限了。
并且,随着他们极限的使用所契约诡怪的力量,体内所容纳的诡怪也再有些躁动,
寻光的背部,不时凸显出一张人脸,皮肉之下就如同有条长虫蠕动着。
“杀!”
寻光此刻死死盯着眼前的老人模样的诡怪,脑海中没有任何复杂的念头,
眼睛通红,似乎要沁出血来,已经有些不管体内诡怪对他身躯的侵蚀,
只是极限压榨着自身所掌握的诡异力量。
同时,按照预案,寻光和另一位拘邪者手里抛出了一样东西。
两样东西类似,是半截断砖,剖面极其光滑,似乎被某种格外的东西在瞬间一分为二。
和普通物品最大的区别是,这两样物品上,残余着一些浩然正气和某种意志。
是拘邪处从破灭过后的观音庙诡域的遗址上收集而来,是那位强大者出手后留下来的痕迹。
这残存的一点浩然正气自然没有太大作用,但对于普通诡怪却依旧有不小的压制力。
两样带着浩然正气的物品落下过后,
原本在寻光那弥漫出的血液纠缠下,挣扎扭曲着的老人模样诡怪,
像是受到某种强烈伤害,身躯如骤然垮塌般消失在原地。
看起来,就像是被寻光弥漫出的血液和那断石压了下去。
但这,却并没有能够让寻光等人放松一点,
只是心底愈加发沉。
那老人模样的诡怪在原地消失过后,重新在出现了旁侧。
而周围,或被寻光等人压制住,或没被压制住的诡怪身影,再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些木然的脸上,渐浮现出一些扭曲的笑容来,
他们齐齐张嘴,再说道,
“我们,是来参加你们葬礼的。原来是你们死了。”
声音木然而没有情绪,
一瞬间,
寻光等人身前,那临时搭建的灵棚像是在不断放大,
周围的诡异之力就如同蛆虫般,在往着三人的身躯内钻。
这一瞬间,寻光身侧的拘邪者,也有人笑了笑。
不是因为诡怪的影响。
而是因为……他们作为拘邪者,终于还是要走到拘邪者的终点了。
这里的诡怪其实根本不是他们这个最强只是地级拘邪者的小队能够应对的。
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拖延一些时间。
或者说……其实选择留守拘邪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牺牲在今夜。
今夜……真是格外漫长啊。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日出呢。
不过,对比以前牺牲的拘邪者,他们已经不错了。
至少他们在牺牲前,知道了还有希望在。
知道另一种力量,浩然正气的存在。
他们能够抱着希望死去……总会有人倒在黎明到来之前的。
他们大概是看不到日出了。
他们能够以平静的姿态面临绝望,
不过……作为拘邪者,却不能平静。
作为拘邪者,在彻底牺牲时,也不能放松,
必须挣扎……哪怕这种挣扎是徒劳的。
于是,露出平静笑容的拘邪者脸上笑容再褪去,
而他的身体,早已经本能的出手。
他压制着体内诡怪,抽取着诡异之力,朝着那放大的灵棚发起了攻击,
周身,无可避免地,如同掉落墙皮般那样掉落血肉皮肤。
他发出的攻击没有起任何作用,
但他也没有停下动作。
这位拘邪者出手的同时……其他,包括寻光,也都同样在出手。
而下一瞬间,
像是他们变换了位置,
寻光只感觉自己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某种透光的白色粗布,盖在了他脸上。
而他浑身,就如同僵硬的雕塑般,丝毫不能动弹,
就连闭眼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像是躺在某个地方。
“……家属见礼。”
寻光再听到了一些哭哭啼啼的声音,
似乎他正经历着一场葬礼。
而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就是那具尸体。
那现在他眼前这白茫茫的粗布,应该就是先前那灵棚中,盖在那具尸体上的白布。
经历过许多诡异事件的寻光,心里没有太多对这诡异变化的恐惧,
他只是尝试了下,确定此刻自己为那诡异力量压制,真如同尸体般难以有任何动作,
甚至难以感觉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后。
他又只是再思考……能否以某种方式,给后来的拘邪者一些提醒。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为这诡异完全压制……但还是想尽可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而他……大概是要牺牲了吧。
而就在这时候,
他思绪一顿。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莫名而突然地感觉到,
有一点骤然轻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