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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诡校】糖葫芦(1 / 1)


这条路泥泞污浊,附近有潮湿腥臭的气味,蚊虫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摊看不清颜色的腐物上。

夏糖的鞋底踩满了泥,洁白的鞋面沾着几滴泥屑。

所幸前面不再是泥路,是一条宽敞的马路。

她拨开半人高的长草,在石子堆旁瞧见一张皱巴巴的纸,想着正好拿来擦鞋,正当她弯下腰去捡,不知哪来一阵风将那张纸吹起,轻飘飘地打了个转往前飞去。

纸面擦过指尖,夏糖下意识地在半空中握了握手指,起身去追赶。

待她气喘吁吁地重新抓住这张乱飞的纸,放在地上摊开来,这是一张彩色宣传纸,上面只沾着灰尘,难得的没有血迹。

纸面正中央是两根串着木签的红樱果,果实饱满,色泽红润诱人,下边打着加粗标红的一行字:“冰糖葫芦,买一送一”。

糖葫芦......吗?

夏糖舔了舔干燥的嘴巴。

她没再用这张画着糖葫芦的宣传纸擦鞋,而是扯了路边的几根狗尾巴草。

今天是少见的多云天气,太阳时不时会从云层里窜出,洒下暖洋洋的日光。

夏糖伸着手去接光,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其实她很饿。

不是平常的那种饥饿,而是要将浑身血液燃烧的痛苦。

她渴望温热的鲜血。

夏糖觉得左右两侧的几颗牙有点痒,她把手指伸进去探了探,摸到两颗稍尖的牙齿,似乎过于锋利了点。

这具身体在逐渐进化到能够撕咬猎物的程度。

但她还不至于丧失人类的理智。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作为人类的意识和本能的嗜血欲望。

维持着一个平衡点。

夏糖撕下宣传纸上的两串糖葫芦,用衣袖擦净上面的灰尘,紧紧捏在手里,每隔一会儿就拿出来看上两眼。

仿佛这样,能缓解难耐的焦躁和饥渴感。

午后,太阳光逐渐刺目起来,照进雾蒙蒙的眸子。

这一片是乡村田地,连续几日的阴雨将草田淹没,今日漫延而上的河水在光照下褪去,露出原本的地势样貌。

腥臭的死鱼躺在潮湿的庄稼里,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味道,了无生气的死寂。

附近有养殖场,鱼塘经过暴晒后挥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

夏糖蹲在其中一条小路间,放在膝盖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肩膀微微颤抖着。

许久,她低头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冰冷的鲜血灌入口腔,她吞咽了好几口才慢慢放缓速度,最后舔净苍白纤细的手腕,只留下两个尖尖冒红的齿印。

染了血的唇色变得红润剔透。

夏糖在原地蹲了会儿,才直起身,路过一个水坑前被表面的粼粼波光晃了眼,她眨了眨眼,低头看去。

眼瞳灰白,青紫脉络纵横,像分枝散叶的枯朽树条,狰狞地爬上瓷白的脸庞。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脸颊。

“哗啦——”

浊黑的池面忽然冒出半个被啃碎的头颅,面目全非,脸皮被污水泡的发胀透明,只剩一只眼球空落落地挂在眼眶里,几条蛆虫蠕动着身体滚落下来。

腐尸咔哒咔哒地转过半个脑袋,空洞的眼珠子转了转,凝视面前的少女片刻,随后哗啦啦地从池塘里爬起来,塘边的污泥太滑,它扑腾了好几下都上不了岸,残破的身躯浸在水里忽进忽出。

它的脖间挂着一顶草帽,穿着件裹满湿泥地马甲背心,泡胀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发白的胡须,应该是曾经在这里耕作的农民大伯。

尖锐硬实的黑色指甲嵌入湿黏的泥团,当它再次扑腾着冒出上半身时,一根长长的粗树棍沿着泥潭放下来。

夏糖站在池塘岸边,手里握着根粗长的木棍,微微向前倾,她轻声道:“上来吧”。

阳光洒在她青灰异变的脸上,唯独那双眼是干净纯黑的。

农民腐尸咕噜噜地吐了口满是泥浆的水,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迟钝地伸出爪子扒住那根木棍,坚硬的指甲剐蹭下一堆木屑。

“嗬......”

依靠着人类残留的本性,它握住了这根稻草,并像婴孩般咿咿呀呀,向夏糖咧着嘴露出空落落的牙床,那或许不能被称之为是个合格的微笑。

可世间哪有这么多框框架架的条规。

喜欢啃食庄稼嫩叶的蝗虫对人类来说是害虫,它们飞越山坡湖滩,杂草荒地,以星火燎原之势覆盖大片土地。

对于它们来说,庄稼是寻觅大千世界所遇见的奇迹,一顿盛大的美餐。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的存在比害虫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风萦绕而过,夏糖闭了闭眼,一缕暗红从眸底掠过,再次睁眼时又是一片漆黑灰蒙。

*

水位下降,沉在田里的庄稼和尸体慢慢浮现。

草木早已溺死,腐尸迎来新生。

一具具衣衫褴褛的活死人遵循着身体本能踉踉跄跄地从田地里爬起,两只黑窟窿空洞无神,张着青白獠牙,粘稠液体从嘴里流出。

几只饥饿的丧尸挖出地里晒成干巴的老鼠肉浑沦吞枣地撕咬着,黑红的血液顺着干削的下巴滑落,枯瘦的手指缝沾满鲜血。

夏糖扯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晃悠悠,脚底踩过一颗颗小石头,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株轻舞摇曳的小花。

她不时地举起那张画着糖葫芦的纸张,借此压抑胃里的饥饿感。

路上碰到不少动物的尸体,苍蝇飞虫缭绕,被饥饿控制躯体的腐尸会用青黑锋利的指甲勾起那些小动物,一戳就有血肉脓液哗啦啦地流出来。

夏糖没有想吃尸体的欲望。

她晃了晃手里的狗尾巴草,扫过路边零散的小石子。

一截细白的手腕上戴着之前围的草叶绳,此时有点松散开来,空荡荡地挂在袖口。

夏糖把纸夹在胳膊下面,低头去整理。

单手操作比较困难,弄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变得紧实。

夏糖垂下手,胳膊一松,腋下的纸就掉到地上。

她弯腰去捡,又是一阵长风从身后袭来,吹得长发凌乱,遮住了视线。

等她把头发勾到耳后,那张糖葫芦纸就飞得老远,一眨眼便被卷到前面很长一段距离。

而在夏糖抬起头,随着视线落到尽头的刹那间,短短一瞬仿佛经过漫长世纪,翻动古老泛黄的书页,空茫而久远。

眼前的所有,都凝滞成一幅沉默寡言的画。

他像一张虚幻的剪影,出现在默片般的黄昏里。

绯红夕阳缱绻缠绵地亲吻着他,清隽的侧脸浸在金红余晖中,眉眼深邃温柔,在暧昧的霞光里多了一分潋滟。

骨骼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细长的画笔,调色盘匀和润色,在画纸上勾勒出浓彩艳色的画面。

他的面前是一片腐烂的花田。

他是一触即碎的泡沫童话,也是伊甸园的禁果。

叫人妄想攀摘。

糖葫芦纸被长风带往他的方向,最终飘飘摇摇地在他脚边停下。

落在一只敞开肚皮酣睡的小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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