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跪在地上恸哭,这个善良、谦逊、乐天派的男人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颓废得不像自己。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由于太过用力渗出了不少血。
蒋毅一年前被借调到B市。
三天前,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蒋毅回到家中。
因为一台手术的时间太长,那天回家的时间晚了一些,所以他特意从蛋糕店买了一个妻子和女儿都喜欢的草莓蛋糕,算作赔罪。
女儿刚三岁,正是粘人的年纪。
她长得十分像自己的爱人,爱撒娇,蒋毅一家都把这个孩子当做掌上明珠。
事业成功,为人和善,妻子美丽温柔,女儿乖巧可爱,父母身体健康。
蒋毅的人生完美得不像话,但却没有人嫉恨他,因为他实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人认为他配不上这些。
门打开的瞬间,蒋毅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这个味道他熟悉到不行。
卧室内传来妻子的声音,他丢下手中的东西迅速地跑上楼,看见一名男子正拿着刀,疯狂地向妻子的腹部捅过去。
他向前扯开男人,那男人他并不认识,在查看妻子伤势的时候,蒋毅被那个男人扎伤了肩膀。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尤其是骨科医生,蒋毅拥有强健的体魄。
但这名歹徒明显杀红了眼,力气也不遑多让,蒋毅在制服他的过程中还是伤到了手。
他的右手几乎不能动,只能忍着疼拨打急救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他用毛巾按着妻子的伤口。
毛巾很快就湿透了。
妻子虚弱地对他说:“老公,别……,别管我了,去看看爸妈……,还……还有潼潼……”
妻子的话对蒋毅来说犹如五雷轰顶,他找了一件衬衫,把妻子的腹部连同毛巾扎住止血。
他进了离他们卧室最近的儿童房,潼潼就坐在床边的地上,满脸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已经死了。
蒋毅倒退了几步,顾不得伤心,踉跄地跑到父母的房间,因为太过悲伤,到门口的时候直接摔在了地上。
两位老人也已经倒在血泊中,蒋毅直接跪爬过去,母亲的头几乎已经和脖子完全分离,父亲的喉咙也已经被割开,左胸口被捅得一块好地都没有。
死了,他们都死了。
蒋毅站起来,回到他们夫妻的卧房,他看着地上被自己打晕的歹徒,心中的愤恨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捡起地上的凶器,准备结果了这个凶徒,但是一双柔弱的手拉住了他。
蒋毅在愤怒中,力气很大,妻子摔了个踉跄,痛呼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痛呼,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赶紧扶住摔倒在地的妻子。
刚才的活动让妻子腹部的血流得更多了,他后悔自己给她带来的二次伤害,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蒋毅痛哭流涕:“为什么,安怡,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个畜生?”
安怡冰凉的手抚摸着爱人的脸:“毅,不能让他……,让他脏……脏了你的手,我……”
安怡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蒋毅握着妻子一点一点失去体温的手,心中的恐惧越放越大。
失血量太大,大脑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损伤,安怡基本上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因为担心着妻子的安危,蒋毅拒绝手术,只给右手做了简单的包扎,无论谁来规劝都没有用。
掌心大半肌腱几乎全部断裂,作为专业医生,蒋毅知道自己基本上告别了医生这个职业。
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修复的人唯有一人,那就是他自己,可他自己不能给自己手术。
这项技术也是他被借调到B市的原因。
现在,家庭、事业都毁掉了。
经过警方的调查,这名歹徒是蒋毅一名患者的父亲,名叫孙成。
孙成在外地打工,基本上不在病房,所以蒋毅没有见过他。
至于行凶的原因,孙成交代是因为他认为蒋毅嫌贫爱富,没有医德,所以要给他点教训。
杀人全家这种事在他眼里就只是一点教训而已。
孙成的儿子孙阵因为跟同学打架被砍断了腿。
骨头好接,但是跟腱全部断裂难度就比较大了,而且还并发神经损伤,可以说手术的难度极大。
要想术后恢复的好,必须得请最好的医生,孙家经过一番打听选中了蒋毅。
蒋毅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有医德的医生,在得知孙家贫困的时候也没有嫌弃,反而替他们申请了补助,这让孙家人感激不尽。
因为是铁锈造成的割伤,加上送医不及时,孙阵的感染有点严重,所以即使手术费凑齐了,也只能把手术的时间延后。
否则,光是麻醉这一关,孙阵就过不去。
孙成抽了个空来医院看儿子,孙阵正在发高热。
在得知儿子还没有手术,他大骂医生没有医德,在病房里大吼,嚷嚷着要投诉,要让蒋毅跪下来给他道歉。
病房内值班医生见状劝他冷静,告诉他蒋医生正在手术,也说明了孙阵为什么不能立刻手术的原因。
孙成觉得医生都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给这个蒋医生送红包,所以才把自己儿子的手术耽误了。
他在病房骂骂咧咧,老母亲过来劝也没用。
“什么手术去了,我看就是心虚不敢见我!让我见了他,看我不给他扒一层皮!”
孙成的嚣张气焰连病人家属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们纷纷站出来替蒋医生说话。
【你家手术费不够,还是人蒋医生申请补助的,做人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蒋医生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了,医术好、人也好,你有本事去找别家去,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就是啊,太没素质了,怎么有这种人啊?】
【不是不给你家手术,是条件没达到,等感染控制好了就可以了,再耐心等一等。】
【蒋医生每天忙得很,还真不是在躲你,他每天下班都很晚的。】
病房里一人一句,孙成争不过,他冷哼一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