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把问题甩给他其实是十分不负责任的。
他亮了亮手环,唤醒了手环中的仓烎。
还得是你呀,我都忘了我们还有个神龙大腿。
仓烎一出来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人类真是麻烦,情情爱爱的!那小鬼能修到如今的境界也算得上能看,前世必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要是没有爱情这种垃圾玩意束缚,成仙成神也只是早晚的事!
可如今却搞成这个样子,别说得道了,怕是活到百岁都是个难题!晦气!”
“那,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仓烎被我这一问,更加暴躁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以前,那种东西,我一爪子就能拍死!
现在变成这副样子,连真身都维持不了了!
指望你们真是不靠谱!不过,”
仓烎看了付乘月一下,
“小子,我教你一个方法,能让他断情绝爱,没有了情爱这东西,他的心境自然就能修复了。”
这破大腿说得什么话?
顾棪绝不可能同意忘掉自己对肖堔的情谊,否则他又何苦熬了这么多年。
他带着满是伤痕的心境,等了足足十六年不就是为了这份爱吗?
“他同不同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告诉你们方法,爱用不用!”
仓烎说完,在付乘月掌心画了几道,又钻回伏龙环里面去了。
说起来他和顾棪有一个共同点——傲娇。
但他心境无比强大,强大到即使经历了千万年的囚禁、数万年的凌辱和折磨,依然没有崩溃。
他的豁达让我生出一股敬意,但我知道,至少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这样的人。
我有太多太多的感情牵绊,甚至于陌生人的不幸遭遇也能困扰我很久。
它们时常让我觉得痛苦,但更多的时候让我觉得幸福,让我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
付乘月让我好好休息,说一切等顾棪醒了再说。
大早上,肖堔就咣咣敲付乘月的房间门,连隔壁的我也被吵醒了。
我跟着他们后面上楼,因为贫血没什么力气,我到顾棪卧室的时候,顾棪已经醒了过来。
几个人在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付乘月冲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已经把仓烎的方法告诉顾棪了。
“好,我同意了。”
顾棪说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显然,除了付乘月,肖堔和顾昀的表情表示他们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肖堔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身默默走了出去,顾昀说了声“我去看看他”,也跟着出去了。
我想开口问为什么,但也闭上了嘴,我有什么资格问呢?
付乘月再次向顾棪确认:“顾棪,你想清楚了?后面得事情,你可以掌控得了吗?”
顾棪点了点头,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逃一样离开那个令我窒息的房间。
那天过后,顾昀回了B市。
我一周都没有见到肖堔,他应该是去学校了。
顾棪恢复得很快,几乎两三天的时间便跟没事人一样。
每天照例的去开会、工作,生活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正轨,正常得让我觉得不适应,就连戴莉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今天项目会议在T大举行,因为是周六,又是夏天,大门口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人,今天却被堵得严严实实。
我挤过去一看:
肖堔穿着一身校服站在门口树下。
国防大的校服,略微平头正脸的穿上都帅得不行,更何况肖堔本就长得好看,加上一八三的身高,难怪受到这么人多围观。
我看他站得笔直,神情严肃又专注,心中有一种孩子出息了的老父亲心态。
但又隐隐觉得有些心疼,他特意穿着这身,估计也是想引起顾棪的注意。
但,此时的顾棪已经断情绝爱,他这样的做法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顾棪和付乘月走在后面,付乘月路过我时和我说他去开车,让我俩在树下等着。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肖堔打招呼,只得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尴尬地站着。
顾棪也走了过来,他倒是没有丝毫尴尬,直接站在肖堔的身边,人群中立即发出一阵惊呼。
两人身量差不多,顾棪略微清瘦一些,他穿着蓝白竖条纹的衬衫,浅色的西裤,清爽又养眼。
“小朋友是国防大的吧,在等人吗?”
肖堔的面容一下子就松动了,绷了这么久,因为顾棪的一句话就塌了。
他嘴巴有些哆嗦,眼睛不敢看顾棪:“嗯,是,在等人。”
顾棪笑了一下,我看着都发晕,赶紧手扶着树撑着。
肖堔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连拳头都握紧了,衣服领子也汗湿了。
唉~,没眼看!傻孩子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可怎么办才好?
付乘月把车开了过来,我赶紧上副驾驶坐下,他大约是看见我扶着树,问我是不是还是不舒服,我忙说没事,并指了指外面。
“接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你接着等人吧。”
顾棪打开车门,直接坐进了后排,付乘月打响车准备走,但是发现顾棪并没有把车门关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
“顾教授,你是忘了什么吗?要不我回去帮你拿?”
顾棪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里,捏了捏眉心,嘴角带着笑意:
“没忘了什么!不是还有没上车的吗?”
我人整个傻了!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肖堔喊:“傻小子!快上车!”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国防生,身手矫健,不到三秒就钻进了车里。
付乘月立刻就启动了汽车,徒留疯狂尖叫的众人,在烈日炎炎下懵逼。
我心里高兴,不停地瞅着后视镜,顾棪面色平静,目光向前,没有异常,但看得出来心情大好。
肖堔倒是兴奋得厉害,整个人像是刚活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他斜坐着看着顾棪,像一条热情的大狗,就差个毛茸茸的尾巴了。
回到小楼,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换鞋,肖堔便被顾棪一把拉住,直接往楼上带,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
门关上前,俩人已经亲在一块了!
没眼看!我下意识地要跟过去,被付乘月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干什么去?”
“我……”
对呀,我干什么去?虽然速度快了一些,但这结果不正是我想看到的吗?
“不是,我,我就是觉得不对劲,顾棪不都断情绝爱了吗?这怎么还能……难不成是不讲感情?单纯好色?”
付乘月皱了下眉头,十分不理解地看我:“谁说他断情绝爱了?”
啊?不是断情绝爱,那他是怎么修复好心境的?
付乘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没有的事,只是暂时忘了肖堔这个人而已,现在想起来了。
我以前就说过,仓烎的话虽然是真的,但不能只听他的,他惯会用这种技俩骗人。
他教的东西的确如他所说,能让人断情绝爱,甚至变成一个全无感情的怪物。
如果我按照他说的方法做,顾棪不仅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爱,而且也会失去对亲情、友情的感知。”
仓烎这个狗东西居然这么阴险,亏我还想把他当大腿呢!看来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我回到房间躺下,月照冰凉的触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摸着它,感受它的温度,觉得它并不是件冷冰冰的玉器,仿佛是有感知一般。
我很想知道它是如何从仓烎的攻击下救了我,我又是不是真的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我闭上眼,没一会到了一处颓败的地界。
这里是一片战后的废墟,零星的几处还在燃烧着火焰。
我走在这篇荒地上,心中隐隐的疼,脚步不是走着,而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
一堆碎石底下泛着柔和的光,我走过去,费劲扒开石块,月照就在下面。
我想将它捡起来,手却不怎么听使唤。
我举起手,试着收拢手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这双手,满是污秽和血渍,没有一丝一毫地气力。
我坐下来,用右手手指勾着月照的编绳,放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它在我的掌心,小小的一枚,散着微弱的光线,似乎想为我做什么。
一个脚步声向我靠近,我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他走到我面前,我只看见一双白色的锦靴。
他蹲下身来,我看见了他的脸,是大神官晏扬。
他永远都是神光奕奕,从未有过如今落寞的样子,琉璃色的眼睛从来都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悲伤,我自然不认为他是因为看见了我这副惨状才如此。
他不过是从我的身上看见了千千万万个被魔族屠杀的神官罢了。
“凌风,我还是来晚了。”
大神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开口却不能,浑身都不能动了,我知道,我是死了,可不知为何我还看得见他,感受到他。
他拿起月照,紧紧地握在手里,低下头竟然在啜泣。
他是神界第一人,无人能与他比肩,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神族被魔绞杀,落得如此惨状,就算是他也撑不住了吗?
再抬头时,晏扬的面上已经看不见任何挫败的样子。
他用手轻轻合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他了,只能感受到一片虚影。
这个死去的神官很明显就是仓烎之前提到的月照的主人。
接着我的意识被带到了一片汪洋之地,海面波涛汹涌,海水为墨色,掀起来,像是恶鬼张开嘴,要把人吞噬掉一般。
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魔尊槲醯,他身材高大,着一身藏红色长衫,长衫上印着血色的纹路,一头乌发披到腰间,他双眸猩红,透露着蚀骨的杀意。
若换一双常人的眼睛,便是个难得一见得英俊男子,但这红色太过邪气,他的脸又过分得惨白,唇色也是红艳的滴血,衬得他的相貌阴森可怕。
他身后群魔乱舞,没一个能看得入眼的,浩浩荡荡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反观晏扬这边,只有寥寥数人,而且大多带着伤,形容未见半分光彩。
只有一人,神力充沛,被众人护在中间,不见折损。
依据装扮来看,他必然地位尊崇。只是在这神界中,能比大神官地位更加尊崇的不就只有那位神君吗?
仓烎说现任神君是个伪君子,在赣莫的灵魂探知那次也看见了他确实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上一任神君与其说是败给了他!说不定实际上是中了他的算计!
魔尊槲醯:“晏扬,本座与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我再说一遍,我欣赏你,也十分喜欢你,愿意和你共享这神界!
你要当神君也可以,你所担心的生灵涂炭不会发生,我只是要神界这些不中用的东西都消失而已。
千万年后,另一个神界就会重新出现,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