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重,婉婷警惕地躲在荒废街道的角落。她远远地看着烈火在太医院熊熊燃烧,又在顷刻间熄灭。
“王昇肯定死了。”她自言自语。
但是身旁居然传来了回应:“我还以为你在等他。”
婉婷心头一惊,立刻转头望去:身旁是一张光滑而白皙的脸。
“你是?”婉婷问道。
“一个信徒。”那人轻声说道,并将食指平放在唇前。
这是据比的信徒间联络用的手势。虽然婉婷从未见过这个家伙,看到这手势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从未见过你,但是你似乎对我非常了解。”婉婷道。
“如果我说,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你会生气吗?”那人笑道。
“监视?”婉婷皱起眉头。
“我们都是据比的信徒。”年轻人解释道,“区别在于,你只是一个人,我却隶属于一个组织。”
“如果是为据比大人而战斗的组织,怎么监视我都无所谓。”婉婷看着年轻人的眼睛,回答说。
年轻人点点头:“很好。所以我很想一下婉婷小姐,你现在还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婉婷在年轻人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在据比鼎盛的时代,信徒间互相杀戮是常事;只有在当下邪神逝去的时代,信徒们才逐渐加深了合作,这只是为了生存。
但是人心隔着肚皮,信徒们总是各怀鬼胎,婉婷因此总是独来独往。
婉婷回答说:“知道太医院的吴太医吗?王昇拜托过我一件事:如果有可能,要了那个家伙的命。”
年轻人点点头,杀意褪去了一些:“他为什么不拜托你去取一些更有价值的人头?比方说:战冰冰,或者,杨珽?”
“他觉得我做不到。”婉婷回答。
那天在魏府,杨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气场,那种邪恶气息甚至比天吴更甚。但那其实是婉婷在虚张声势:她身上保留有据比的遗物,可以复制出与据比生前相仿的气场。
如果认真打起来的话,她不觉得自己能赢。
“那个杨珽肯定和旧日的神灵们打过交道,他身上的气味和据比大人很像。至于战冰冰,战争期间一直作为首席的心腹,肯定一直在隐藏实力。”婉婷分析道。
年轻人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他对敌人如何强大并不感兴趣。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必再肩负王昇交给你的使命了。”年轻人微微笑说,“吴太医已经死了。”
婉婷惊讶地看着他:“你出手了?”
她曾经怀疑过,吴太医是否也是据比的信徒之一。他对巨髓液的应用得心应手,并对它的开发乐此不疲。
为此她潜入过太医院的档案室,查阅了吴太医的档案:老头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一生从未离开过京都,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和据比扯上任何关系:据比信徒的血脉只会流淌于海滨和银针。
如果是年轻人代表的据比信徒团体的话,没有理由对于一个既无威胁,又无交集的非信徒下手。
年轻人果然摇摇头:“是那个战冰冰干的。在天黑前一个时辰,吴太医被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可据我们所知,那个时候战冰冰压根不在太医院。”
“你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太医院是你们的后花园吗?”
“我更愿意说它是公共厕所。”年轻人轻哼道。
“总之,那个老头再也没有出来过。”年轻人回答,“你可以期待一下明天或者后天的报纸,上面肯定会有他的死讯。”
“我等着。”婉婷回答。
年轻人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说得很轻巧。”
婉婷没有接过他的话。直觉告诉她,年轻人找到她,可不是单单为之前的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的谈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婉婷问。
但愿如此。如果年轻人是为了杀人才到自己身边,那可是倒了大霉。
“别那么紧张。”年轻人说道,“我们可不是什么杀人犯。”
他故意指了指太医院的方向。
婉婷看着他:“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因此也不会加入你们的组织。”
年轻人摆摆手:“无所谓,这点我并不要求。”
“所以…”
“我来是就为了通知你,我们找到了让主重返人间的方法。”年轻人的语速很慢,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你说什么…”婉婷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
年轻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打算向全神国的信徒散步这个喜讯,包括你,小姐。”
“要怎么做?”
“你不需要知道细节。”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回答,“不过,如果你想要帮助我们,下个月之前,来星蜀地找我们。”
婉婷努力做着深呼吸,可就是无法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对于年轻人的要求,她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做出回答。
“到星蜀地以后,我该如何找你们?”婉婷问。
年轻人丢给婉婷一枚黄铜戒指:“这是我们的信物,拿着它,到绿水村找我们。”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年轻人明显犹豫了。但他最终还是开口道:“工部制造局,谯灵。”
婉婷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她本以为戒指上能有什么显眼的记号,但什么都没有,做工也相当粗糙。
自然,这种信物不能做得太张扬,否则更容易被官府的人找上麻烦。据比将威名散播海内,靠的是独步天下的实力,可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符号。
婉婷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当谯城的身影彻底消失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