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杰的行踪终究还是没有被发现:无论是太医院里的医生,还是太医院外行走在街上的路人,没有一个人看到疑似魏小杰的踪迹。
如果真的是魏小英带走了魏小杰的话,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二人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的:藏住两个活人的难度是藏住一个死人的平方。
不过能不能找得到魏小杰,对太医院高层而言是无所谓的。对于他们而言,魏小杰的罪名能坐实就足够了,这将意味着大理寺的名声尽毁,自己迎来了对他们的清算机会。
所以,在王寻招供一切之后,太医院高层第一时间联系了大理寺的负责人,接下来只需坐旁观火即可。
大理寺派人第一时间封锁了魏家宅邸。
“很显然,魏家宅邸被大理寺封锁对我们是不利的。”吴太医分析说,“这样他们就有机会销毁魏小杰犯罪的证据,反咬一口说王寻诬告。”
“倒也不必把他们想得那么坏,”战冰冰说,“他们毕竟还是一个执法部门。”
吴太医冷笑两声:“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良心。”
杨珽坐在旁边,表情凝重,一言不发。前来开会的基本都是太医院的元老级别,只有他是个年轻人。太医院高层念及他在民间的声望以及做出的贡献,对杨珽授予了颇多特权,参与机密会议也是其中之一。
战冰冰注意到了杨珽的不悦:“杨先生,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杨珽说:“我觉得大家都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即如果王寻的话属实,那么魏家宅邸里肯定是藏有魏小杰用于控制家人的药的。”
他的话让热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毒药决不允许留存世间。”有人这么说。
杨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找出毒药是我们医生的职责。”
战冰冰问:“但是我们对毒药缺乏了解,就是见到了也没办法认出来啊?”
杨珽皱着眉头说:“让王寻去认应该可以认出来,但是他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如果让他去魏家宅邸找药,我得陪他去。”
“你的意思是除了你没有人可以管的住王寻?”有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杨珽环顾在场的所有人:“你们要找能看住王寻的人,又要这个人信得过,那这个人只能在太医院里面找。”
“区区王寻,多派几个年轻一点的医生不就看住了?”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杨珽苦笑道:“担不起这种风险。王寻要是带着毒药溜走,你我就是把脑袋砍下来都担待不起。”
“可是…”
“太医院连几个进来偷尸体的病人都看不住,叫我很难对你们抱有什么信心啊。”杨珽道。
在场的人再次全部沉默。不过这次他们表情难看了许多。
战冰冰再度发言:“可是你不在的话,那些太医院的巨髓病人怎么办?没有人来救他们的命了啊?”
杨珽沉吟片刻:“现在是申时二刻,离天黑尚早。如果我们把手术定在明天早上的话,那我们就有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
“你不要休息的吗?”战冰冰担忧地问。
杨珽微笑答说:“不必担心我,把担忧我的心情分给病人吧。”
会议很快解散,大家都默许了杨珽的提议。王寻原本被拘禁在病房区,见到有人来给他开门,一度以为自己自由了。
开门的人是戴先生。王寻问他:“我可以去上班了吗?”
戴先生叹口气:“你还有班上这件事,我这辈子是不想看到了。”
他向王寻阐述了高层的决定,后者轻轻哼了一声:“多此一举。”
不知道他指的是去魏家宅邸搜查毒药,还是杨珽陪同他去这件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陪他同行的将不止杨珽一人:杨珽特地选择了李雏鸾、戴先生和秦岚作为助手,四人一同前往。
“你似乎把自己的亲信全带上了。”见到杨珽时,王寻眯着眼笑着对他说。
“人多力量大,而且我不觉得我一个人能看好你。”杨珽也以笑容来回应。
李雏鸾站在杨珽身边,悄悄拉了拉杨珽的衣角:“这次怎么愿意让我一起去了?不是以前次次推辞说危险吗?”
“我就怕你偷偷跟着我们一起去。”杨珽露出那种“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还不如让你一直待在我的眼前安全。”
“抱歉打断一下二位,”王寻说,“听你们说锦衣卫已经包围了魏家宅邸,那么我们要如何进去呢?”
杨珽和李雏鸾歪了歪头,以太医院和大理寺的关系,说理是行不通的。
“得想个办法。”李雏鸾转了转眼珠子。
两刻钟后,杨珽一行人下了前往魏家宅邸的马车。他们没有隐藏自己医生的身份,甚至很大方地穿上医生的制服,相当自然地朝几名看守宅邸的锦衣卫走去。
李雏鸾顺便偷偷打量了一下魏家宅邸,其实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的气象,外观看上去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围墙、铁门、地砖甚至前院里的一草一木上都落满了灰尘。
周围的居民就不会感到奇怪吗?
“这不是原本的魏家宅邸。”王寻小声说,“真正的魏家宅邸在银针城,你们看到的是魏家人搬到京都后的仿制。”
此时,两名锦衣卫走上前,拦住了几名医生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
杨珽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们是奉大理寺卿怀竹之令,来给魏大同老先生看病的。”
两名锦衣卫一脸难以置信地凑上去,去读纸上的字:大理寺魏大同先生病重特请太医院名医杨珽先生前来救治。
上面有大理寺卿怀竹的亲手盖章。
“喂,这不会是假章吧?”其中一名锦衣卫问同伴。
同伴摇摇头:“虽然大理寺卿肯定不会蠢到派太医院的人来给魏老看病…但是这章确实是真的。”
见二人迟疑不决,杨珽厉声喝说:“怎么,你们不许我进去给魏老先生看病不成?”
其中一名锦衣卫说:“如今恰逢魏老家出事,与你们太医院有关,现在太医院又找上门来,不得不疑。”
另一名也说:“没有怀竹大人亲自来到现场澄清,我不信你的话。”
杨珽微微冷笑:“你们不让我给魏老看病,莫非是见不得魏老病好不成?”
言毕,他高举起纸张:“我太医院本身与你们大理寺有隙,要我们帮你们看病我们还不乐意呢!现在我就把这纸撕了!”
两名锦衣卫脸色一变,他们知道要是任凭怀竹大人的印章被毁,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在如此注重程序和规章的大理寺,他们面临的可不只是丢饭碗的危险。
“别别别,我们让你们进去就是。”其中一名锦衣卫朝另一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们进去后死盯着这几个医生,不给他们一点搞破坏的机会。
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进去喽?”杨珽微笑着对自己的同伴们说。其实这张纸上的印是从上次大理寺写给太医院的信上偷来的。怀竹派魏小杰来太医院的时候,曾在信上写说:
特许我大理寺魏小杰前去太医院协助办理疑案一事。
偌大的一张纸只写了这几个字,给了杨珽几人一个机会。他们把上面有字的部分全裁掉了,模仿笔迹在中间部分写下了上面提到的一段话。
未必能真的唬住锦衣卫们,可是他们看见怀竹真印又不得不从。
这就是我不喜欢大理寺的地方,杨珽想。他和自己的同伴们即将踏入魏府,现在的时间差一刻到酉时,天边已微微泛黄,留给杨珽的时间要比看上去少很多。
无论前方是不是地狱,都只能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