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两个进来的士兵在看到躺在床的程简薇时愣了下。
这个档口,程简薇哪里还顾得上害怕,若是被他们知道,所抓之人在自己房中,势必会出更大的乱子。
她只得壮着胆子,双手死死的抓紧被子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当朝少傅之女的船仓也敢硬闯,不想要命了么?”
士兵被他这么一喝,顿时没了底气。
少傅之女?
众所周知,皇上近日的确下旨,召少傅大人回京述职,按说好像也就这几天的事。
只怪他们上船得太过仓促,加上事出紧急,一时间还没将船上的人一一排查清楚。
见他们神色略有动容,程简薇稍放缓了语气:
“看你们也是出来办差的,行事不易,这样,你们往东边船仓去看看,我父亲就住在东边天字号的仓中。”
“小的有眼无珠,误闯了姑娘的房间,念在我们急着办差的份上,还望姑娘大量,莫要计较。”
“去吧。”
船舱的门被重新关上。
此刻,程简薇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强撑着坐起身,忙找了件新的衣裙到外间穿上。
床上,萧璟则安稳的躺在那里没动,右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
伤口处的疼痛感缓解了些,可失血太多,使得他有些疲累困乏。
刚刚士兵出去的时候,他明显感到她身形一晃,那是高度紧张之余,终于放松下来的感觉。
程简薇换好衣裙出来,望着床上好似睡着了的男人,几度想开口,终是忍住了。
心中仍旧不免有些担忧,害怕士兵找不到要抓的人,会再次大肆搜查。
可他不走,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他捏碎茶盏的手虽握成了拳,却还是有血从掌心流出来,程简薇叹了口气,从衣裙的内里上扯下了块布,跪在床边将他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包扎好。
而他则一直闭目养神,看都没看她一眼。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不一会,隆隆的雷声响起,与翻滚的海浪声混杂在一起,起风了,船体的颠簸幅度越来越大,在程简薇要下床时,船身一晃,险些没摔下床。
好在被他拉住了。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程简薇只得又回到外间,蜷缩着卧在了软榻上。
不到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千难万险,心绪起伏之下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心中有事,程简薇虽有些迷迷糊糊却并没睡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雨声渐歇,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她突然睁开眼,豁然坐起身来。
仓中的灯都熄了,只能借着外面时而划过的闪电,才能依稀看清面前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雷雨交加的夜,黑漆漆的船舱和突然闯进来的陌生男人……
这一切的一切,任谁遇上了,恐怕都不能泰然自若吧。
最初打破沉默的还是程简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公子,今晚是我救了你,我不图你有所回报,只盼后会无期,你走吧。”
萧璟本想在临走前帮她盖上薄毯的,闻言,剑眉凝起,黑暗掩盖了他凤眸中的那抹不快。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他果然转过身,踏上台阶打开了仓门。
就在这一刻,程简薇的担心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重了,只要他没踏出这扇门,她依旧觉得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萧璟站在打开的仓门边,突然转回头,夜视能力极好的他看到了姑娘下意识抓紧了软榻上的垫子。
房门终是关上了,心有余悸的程简薇长长呼出一口气,快速起身拉紧了门栓。
天将亮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刻,雨小了,夹板上十余个黑衣人在见到萧璟的一刻齐刷刷跪下:“属下护主不利,请王爷将罪。”
左齐迎上前来,将一个披风披在他身上:“王爷,船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萧璟举步来到围栏边,飞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江中的小船上。
他迎风站在船头,眸光如这风雨交加的海面一般,阴鸷而森寒。
“人抓到了么?”
“抓到了,泄密行踪的是苍州知府董仲源,他的妻舅在京城为官,许了回京任职的高官厚禄,这才倒戈相向。”
萧璟冷笑了声:“好个高官厚?,那咱们就回京城转上一转,看看当下的朝庭有多少空缺的官职。”
左齐闻言,担忧道:“王爷,您现在有伤在身,此刻回京,只怕……”
“怕什么?怕我那皇帝侄子会明着跟我动手?”眸子里闪过一抹鄙视:“他还没那个胆子。”
左齐:“……”
也是,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弄得满朝上下人心慌慌,为了铲除太子一脉的党羽,皇上也真是顾不上吃相难看了。
这回设伏想害王爷失了手,恐怕他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船行驶了许久,终于与一艘气阔豪华的大船会合。
萧璟上了船,一众府医跟着左牧过来,与萧璟一路来到船仓中。
府医们小心翼翼的用刀将衣裳划开,露出了被鲜血洇湿的白色绸布,打眼一看,就是女子简衣的衣料质地。
几个年纪稍长的府医见状互视了一眼。
将缠着伤口的布条打开,只见一块女子的手帕沾在伤口上,府医取下后本想扔掉,却听王爷吩咐左齐:“拿出去,让丫鬟洗干净。”
左齐:“……”
迟疑了下,左齐还是领命出去了。
刚出门就撞上取了衣物过来的左牧,见左齐扯着块染血的布,问道:“这些东西一会一块扔了就好,为什么单独拿出来?”
左齐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动脑子,这东西要是能扔,此刻还会在我手中?王爷吩咐,让丫鬟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左牧显然也有些意外,便多看了那块血布两眼,这才看出是块手帕。
还是姑娘的手帕。
好奇加八卦,便向左齐打听道:“你们今晚出去,王爷有艳遇了?”
“艳你个头。”左齐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我和王爷刚与南耀国的使臣谈好了通商事宜,行船没多久就遇了埋伏,王爷为我挡下了一箭,伤成这样你没看到么?”
“情急之下,我与暗卫将那那些人引开,王爷便上了开往京城的一艘客船。”
这应该是船上之人为王爷包扎时的留下的,可见,包扎之人定是个女子。
一提到这儿,左齐就有点儿闷闷的,身为王爷的亲侍,他不但没能保王爷万全,还害得他受了箭伤,心里自然不好过。
左牧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是遭了人家的算计,王爷仁心,才护下了你,放心,总有咱们报仇的时候。”
左齐点了点头,还是叹了口气:“王爷这回进京,一定要提前安排好的京中事物,万不能再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