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隅国一六八年四月初三,皇帝驾崩,二皇子容王登基,一时间,整个大隅国陷入举国哀泣之中。
与此同时,朝野动荡,原太子一脉的党羽在此后数月中,均被刑部冠上了各种罪名,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
时逢六月,远在江南苍州平稳度过三年的程少傅一家,本以为躲过了这场劫难,却不想会在半个月后接到召他回京述职的圣旨。
深夜,程简薇坐在窗边,神思飘远。
时光荏苒,她已经穿到大隅国三年时间。
她本以为,就自己对书中剧情的了解,只要她能带着程家在太子出事前离开京城,就能躲过这场生死劫难。
没想到,故事主线剧情的光环太过强大,在改朝换代之后,依旧要将她们重新带回故事的中心点,京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定数?
明天就要启程跟着父亲一同回京,夜的静谧并没给程简薇带来困意,相反,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原书中程家悲惨落魄的结局。
次日一早,天色灰暗,似是要下雨,海上的风虽不大,依旧带起阵阵海浪翻滚的声音。
一道圣旨恢复了程少傅的身份,使得江南的一些官员还是前来做做表面功夫,看似热情的为他们一家送行。
此情此景,程简薇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回母亲的老家江南苍州,就是因为江南是震南王的管辖之地。
震南王雄据江南十余年,已然与江北成分庭抗礼之势,江南的赋税经济全握在震南王手中,十余年来不曾交付朝廷。
这里四季如春,农业发达,矿产丰富,与周边邻国多有通商往来。
可以说,当下的江南,远比江北更加强盛。
程简薇也想过,他们干脆抗旨留在江南,可仔细斟酌后,还是觉得这样做的后果太过于冒险了。
一来,皇上虽远在江北,但若真想除掉一个小小的程家,必然有的是手段。
出动一些暗卫、杀手潜伏到江南,一夜之间就能让程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二来,震南王和皇上虽然不睦,却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若皇上向震南王要人,想必震南王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与朝廷对立,说不定还会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们给交出去。
思来想去,程简薇最终放弃了抗旨的想法,只能先回京城,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筹谋想办法。
回京后的日子尚是未知,皇上既然将他们召回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就算他对父亲扶持过太子的事心存不满,应该也不会马上有所动作,她得在这段时间想到万全的办法,让程家全身而退才行。
好在新皇登基,装也要装出一副仁德贤君的模样,更何况现在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他在这个时候召回程家,许是想给朝臣们吃一记定心丸。
等在岸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了船,秋月扶着失神的程简薇:“大小姐,船到了。”
程简薇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跟着众人上了船。
客船在海浪中颠簸着向前行进,程家一家人聚在程誉的客仓中,二夫人刘素兰脸上堆着笑,一看便心情大好:
“老爷,我就说老爷您一生官运通达,可您非得半道辞官回苍州那个小地方养老,看吧,定是皇上看中您的能力,这才又将您召回京去。”
程简蓉与母亲的想法一样,不满的看了程简薇一眼:“就是,来苍州吃了三年的苦,如今总算苦尽甘来,终于能回京城了。”
江南再好,她们不过是无官无爵的百姓,想想从前门庭阔气的少傅府,程简容更加归心似箭。
程誉被她俩吵得心烦:“行了行了,这不就要回去了么,能不能少说两句。”
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便不说话了,二夫人与小女儿过惯了富贵日子,自然盼着能回京城。
可他为官多年,又岂会看不出当下形势?
新皇一登基就大肆打压之前扶持太子的朝臣,必定会引起朝野动荡,人心不稳。
这个时候将他这个扶持过前太子的年脉老臣召回京城,不过是想用他来稳住人心罢了。
二皇子向来多疑暴戾,程家虽然短时间内未必会出事,但时日一久,就不好说了,难保日后朝堂稳定后皇上不会过河拆桥。
二夫人刘素兰此刻只顾着高兴,被老爷训斥两句也不生气,自顾在一旁跟女儿说着话。
程誉本想问问大女儿简薇关于回京一事的看法,但听着身边二人说着回京如何如何好的话,也没了谈话的心情。
在仓中一同用过晚饭,程简薇想一个人静静,便径自出了船仓。
常在她身边伺候的秋月在行船不久,便晕船了,折腾得够呛,直到此刻还在仓中休息。
独自一人走过狭长的廊道来到夹板上,夜色下,远处的海面依稀可见一波波翻滚而来的海浪。
前路未知,却不能停下脚步,经过一天的时间,程简薇心中的忧虑,在浑厚震撼的海浪声中渐渐平复下来。
与其为未知的前路担心,不如好好筹谋当下。
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在海上颠簸了一天,困倦之感渐重,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打了个哈欠后,转身回了自己的船仓。
为了安全,在出仓时,大家都会将仓内燃着的灯熄掉,以船舶摇晃妨引发火患。
黑暗之中,程简薇小心的往下踏了两个台阶,拿出火折子吹了吹,漆黑的船仓里终于有了依稀的亮光。
将桌上和棚顶的灯点然,仓中瞬间明亮起来。
她的船仓不大,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有一张够两人睡的床,上船时已经换了新的被褥。
外间是休息闲坐的地方,有张固定的软榻和茶几。
反身将门栓上,程简薇便直接入了里间想更衣睡下,就在她低头宽衣之时,无意中抬眼,对上墙角处一双阴鸷的眸子,如同一只凶恶的猛兽般盯着眼前的猎物。
事发突然,她惊得整个人如同被定在原地的蜡像一般,惊呼之声卡在嗓子里,愣是发不出声音来。
那人一身黑衣,在程简薇看过来时,他快速窜到她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四目相对,程简薇从他凶狠的眸子里,看到一抹痛苦和虚弱。
“别出声,否则……”他的眸子更沉了几分。
程简薇下意识点头,那人果然松了手,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房中似乎有一股血腥味。
早在她进来之前,就闻到这股味道,而程简薇只当是海水的腥咸味,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