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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489章 冲突(1 / 1)


好在这条路上平时就没啥车经过,除了从小镇去渝州的公交车,私家车啥的,很少走这条路。两帮人搞得热闹,被堵在两头的车除了几辆载重大货车,倒也没几辆。眼看前面已经被人群堵得不能通行了,楚城幕只好靠路边停好车,和老楚一起跳下车,好奇的往人群那边张望过去。

只见人群分两拨,以公路为界,被穿警服的人挡在了两边,一拨挡在了通往武功山的山路入口处,这拨人年纪较轻,看面相大多也就二十来岁。有拿铁棍的,有拿钢管的,有拿西瓜刀的,有拿甩棍的,甚至还有几个拿着蝴蝶刀的,正呜呜喧喧的冲对面比划着。

也不知是不是碍于有警察在场,这帮人虽然神情激动,但好歹暂时控制住了情绪。这拨人大概有三四十人的样子,看穿着打扮以及所用的家伙,应该是在社会上混的小杂皮。

这帮年轻人的旁边则停了一辆挖掘机,一辆平板大货车,眼看有人正在给挖掘机的履带下面铺橡胶轮胎和木头,看方向,这挖掘机似乎是要上山?

另一拨年纪则大上了许多,大概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老头子端着一个簸箕,簸箕里立着三块用白纸糊的牌位。老头子眼眶深陷,神情麻木,胳膊上只缠了一层青纱,却没有披麻戴孝,看样子是只出了个半孝。

老头子身后跟着三个年纪稍轻,大概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三个年轻人倒是戴了孝,不过腰间却没有缠麻绳,看样子应该是老头子隔房的侄子辈,而非直系亲属。此时三人手里各自抱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廉价的骨灰盒。

年轻人的身后则是吹锣打鼓做法事的法师,不过此时这帮法师已经把喇叭唢呐啥的丢在了一边,五佛冠更是被折叠起来揣到了兜里,身上的袈裟半缠在腰上,光着膀子,腆着肚子,手里提着不知从哪抠出来的砖块。

而法师等人的身后,则是一帮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帮中年人手里啥家伙事儿都有,有拿锄头的,有拿扁担的,有拿镰刀的,有拿柴刀的,更夸张的是一个矮壮的中年人,这家伙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

这伙人人数稍少,大概只有二十来人的样子,但是身形强壮。不过就楚城幕下车这么会儿功夫,又有好几个提着锄头的中年人加入了进去,眼看更远的地方,一些在田地里干活儿的农民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往这边汇聚了过来。

陶宇是镇上派出所的所长,平时没少借着身上这层虎皮作威作福,是少数把当警察当成买卖的狠人。前几年的户口还没有全国联网,包括年纪啥的都可以随便改,只要给钱就行。陶宇更是首创的发明了改一年三十块钱的生财之路,赚了个盆满钵满。当初楚城幕迁户口的三峡库区,就是他经手办的,五百块一人,概不赊欠。

而平时威风异常的陶大所长,此刻正带着几个手下努力的维持着秩序,明明今天的天气还算不得热,汗水却已经把大盖帽都打湿了,黏糊糊,湿哒哒的,粘得他的后脖子直难受。

这帮堵在山口的年轻人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这么多管制器械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儿,堂而皇之的拿了出来,分明没把他这个派出所长放眼里。陶宇敢肯定,这帮年轻人肯定不是附近镇上的,附近混得好点儿的杂皮流氓他都认识,甚至还有几个开麻将馆的和他拜过把子。

而另一拨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农民,此刻也是丝毫不听他的招呼。这帮孙子平时在市集卖个菜,但凡占了点道路,被自己吼一嗓子,就没有哪个敢不听的,别看一个个傻大黑粗的,胆子却小得可怜。陶宇本以为这次自己只需要像以往那般吼两嗓子,这些人就会散去,哪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自己这大盖帽上就已经挨了好几下,有几次要不是自己躲得快,那扁担锄头啥的,就砸自己身上了。

急得满头大汗的陶宇,费劲的挤开人群,站到了路边一块大青石上。眼前黑压压的人头,让他不禁想起了前几年无意中在派出所翻到的以前的卷宗。原来卷宗上记录的都是真的,楚家村这些彪子,一次抢水死了七八个,一次挪界碑死了四五个,两个村打群架死了十多个。

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看两边的人情绪都快被点燃了,尤其是站在前排的几人,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陶宇还是没敢把腰间的枪拔出来鸣枪示警。这帮天杀的姓楚的,骨子里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咦,那边两个急匆匆往这边赶的大个子是谁?哎哟卧槽,有救了!

“楚校长,楚校长……你快过来管管!”陶宇突然扯开嗓子吼道。

两拨吵闹的人被陶宇这嘶声力竭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往一旁看了过去。

楚城幕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却被老楚一把拽了过去,扭头一看自家老子脸色铁青,正一眼不眨的看着某个方向。楚城幕顺着老楚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发现在中年人群的外围,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同样披麻戴孝的女孩儿,那女人不是自家的五姑又是谁。

我去,爷爷奶奶都还活着的,五姑这是给谁披麻戴孝呢?楚城幕也顾不得看热闹,跟着老楚快步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靠近武功山那边的年轻人他不认识,但看那打扮穿着,估计是社会上的小混混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中年人那边,他就大多有些脸熟了,看年纪和自家老爹差不多,不过长房家出小辈,自己要过去打个招呼,这些人最起码带个“爷”字辈,要是遇见幺房的,搞不好还是曾爷爷那辈的。

“大啷包和小啷包都来了!让开点儿,让开点儿,主事儿的来老!”

“大啷包,你老汉也?啷个一出事儿,人都找求不到哦?”

“退开点,退开点,跟你们说主事儿的人来老,都退开点,我日你妈,喊你们后面退点!”

“楚良木,你要日哪个的妈?老子弄死你狗日的!”

“哎呀,三叔,我这不是没看到你嘛,先一致对外,莫让别个看笑话!”

楚城幕的爷爷楚良才,长房的独子,一直保管着楚家的族谱。历来楚家出现什么纷争,都是长房的人顶在前面负责交涉。当然,打架的时候,也得冲前面,为此长房的人没少受伤,也没少死人,长房人丁不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到了楚城幕爷爷这辈,年轻的时候在浩劫期间弄坏了身体,倒是不用顶在前面打架了。不过等老楚年纪大些了,他还是被顶在了前面。

眼看此时楚云瑞和楚城幕都赶了过来,四五十岁这帮中年人,包括那个精神萎靡,胳膊上绑着青纱端着簸箕的老头儿,都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把中间的场地让了出来。

楚城幕看了看老人端着的牌位,再看了看他身后的三个骨灰盒,又扭头看了一眼在最外围披麻戴孝的五姑,总算是想起来,这个老人是谁了,过年抱着媳妇儿自杀的楚健宁,他那个扒灰的亲爹。

五姑前段时间收了他唯一的孙女做干女儿,敢情这是以干妈的身份来送葬来了?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谁家干妈还披麻戴孝的,要让爷爷奶奶知道了,不得气个半死?

“去看好你五姑!”老楚叮嘱了楚城幕一句,就准备往人群中走去。

楚城幕回头往五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七姑两口子连同六姑两口子不知啥时候已经到了,正护在五姑身边,忙摇了摇头,跟在了老楚身旁。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面这帮小年轻手底下可没个轻重,越是年轻的小杂皮,越是容易冲动,气血一冲上头,啥都敢做。要是年纪小点儿,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自己弄死他得偿命,他弄死自己就进少管所,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老楚身手虽然好,但这种人挤人的情况下,身手再好也白搭。楚城幕暗自有些后悔,没把苟东赐带回来了,要是这狗东西在,一巴掌一个,一巴掌一个,光是那已经两米出头了的体型,就很有威慑力。

看楚城幕跟在自己身后不愿退去,老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疲懒,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挤开人群,往两拨人正中间走去。

老楚站到了两拨人正中,冲身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帮眼看老楚过来了,就开始变得嬉皮笑脸的中年人,几次呼吸间,就没了响动。不过一个个的,撸衣袖的撸衣袖,挽裤腿的挽裤腿,有嫌麻烦的,直接把上衣给脱了,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

他们大多和老楚差不多年纪,从动乱年间一路经历过来的,小时候跟着长辈屁股后面打架,长大点儿了自己冲前面打架,早年间还做过民兵接受过训练,对于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个的,甚至都不用老楚吩咐,就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眼神更是开始飘忽着往对面这帮小年轻身上的关节处游弋。

倒是到了楚城幕这一代人,就几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了。他出生的时候,老楚已经化身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了,或许老楚那时候有悄悄回老家打过群架,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对面这帮年轻小杂皮,看着对面这帮子突然就沉默下来的老农民,没由来的感觉脖子有些发凉,身上的汗毛不自觉的倒竖了起来,这帮子土农民,不就多了两个大汉么?怎么不说话了反而变得更吓人了。

老楚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身旁的楚城幕,松了松衬衣的领口,把领口的扣子给解了开来,解完了领扣,又开始慢条斯理的解起了袖扣,一边解,一边抬眼看了看对面,完全无视几个警察的存在,轻声道:“来个能说话的!”

楚城幕看自家老子都开始解袖扣了,也没多想,就跟着开始脱外套,解扣子。正准备站到老楚身侧,却感觉身后有人拽着自己不让自己前行,回头一看,原来是六姑父不知啥时候串到了他身后。

对面的小年轻被老楚轻描淡写的态度所摄,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几眼,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把藏在他们身后一个一身同样老农气质的中年男人给让了出来。

中年男人坐在一众小年轻身后,一块靠路边的青石头上,正慢条斯理的往一个竹竿烟斗里面装填着烟丝,抬眼看了看高壮的楚云瑞,几下把烟丝压紧,用一个很是老旧的煤油打火机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双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中年男人站起身后,却没有先走过来,而是交代了两句,让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爬坡了的挖掘机停了下来,这才踱着步,慢吞吞的往老楚的方向走了过来。中年男人的动作看起来迟缓,尽显老态,然而动作却颇快,没走几步就走到了老楚面前,抬头打量了一下老楚,笑了笑道:

“总算是来了个能主事儿的了,我在这里听了快一个小时,脑袋都快听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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