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时迎下班后，在停车场见到了郑闵。
她似乎很悲伤，章时迎想，是自己的宝贝被我赶走了才这么难过吧。
“有什么事情吗？”章时迎发现，她最近经常这样问。
所有人都是一脸丧气地看着她，好像非得问一下，才能说话似的。
郑闵说：“对不起迎迎，妈妈伤害了你，不求你立刻原谅妈妈，只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抱歉。”
章时迎想起了章女士，那时候章女士有再婚的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说。
后来，章女士还是说了。
说完以后，她说：“你怪我就怪吧，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我也想过一下好日子。你那个后爸刚没了媳妇，还有一个孩子，去人家家里，你得受些委屈。你就受着吧，恨着我吧。”
其实章女士没必要这么说，她说一句“我对不起你，需要你适应一个新环境，新爸爸会和我一起疼爱你的。”
这样的话漂亮又让人无法怪罪，就像郑闵的话一样。又可笑又好听，就是没什么诚意。
可她的章女士就是那么实在的一个人，明晃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担忧，也为了她这个女儿放弃了再嫁。
章时迎想，她人性的一面在虚伪的人面前越来越卑劣。
“好，我知道了，您进来吧。”章时迎把郑闵请进家门。
章时迎进门将光线调的暗一些，然后烧了杯热水。
郑闵来过这个屋子好几次了，她从前没注意到，这个屋子的灯光总是偏暗的，没注意那一面和墙面齐平的柜子有什么不妥。直到章时迎上次说了以后，她今天发现原来都是她太粗心了。
“迎迎，你的眼睛也受不住强光吗？”郑闵问着，“你爸也是，跟你爷爷一样。哎。”
章时迎把水端过来，慢慢说：“嗯，可能有点遗传吧。”
她没有刻意把这个事情渲染，不需要说自己有多难受，提一嘴就可以了。今天可不是忆苦思甜的大戏。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告诉妈，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承受，你该多难受啊。”郑闵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
章时迎却感受不到这种温情，她想到的是，我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嘛，如果真的有心，早就应该找到我不要让我难受才对。现在说这些，真是说话不收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还好吧，都习惯了。”她需要装一下可怜，不用太过，一点就好。
郑闵眼泪掉了下来。
章时迎递过纸巾，没有说话。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从来都没有真心爱护过的人，随便几句话就哭成这样，眼泪这么廉价吗？
郑闵有些不自在地说：“不管怎么样，张家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是你的靠山。”
就在这时候，章时迎手机响起了。
她抱歉地看了眼郑闵，对方点头同意后，她走到阳台那边电话沟通。
余光中，她瞥见了郑闵打开了她曾经说过放药的墙。
郑闵动作很轻，也很小心，但是当看到每一个柜子都是满满当当全是药的时候，她的心低到了谷底。
章时迎笑了下，收回了目光。
“行，她有别的动作及时跟我说。”章时迎没想到，张晨雯的动作如此迅速。
李一羽叹了口气，“就这样，不说声感谢？”他说得委屈巴巴，又有些好笑。
章时迎也笑了，只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还是那个样子，半点没有变化。
“你先挂，我还有事儿，完了再说。” 她眼尾一扫，看到郑闵抹眼泪的样子，不准备说下去了。
李一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看来她是真的有事情。没有再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章时迎还是维持打电话的姿势，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回到客厅。她可不想看到那份惨兮兮的模样，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过了一分钟左右，章时迎回来了，此时郑闵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
郑闵的脸色非常难看，或许还有更深的愧疚。没有看到这一墙药的时候，她可以骗自己，女儿过得也不错，身体康健事业有成，可这一墙的药就是最强大的证据，让她没有借口让自己安心。
“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章时迎直截了当，她看得出来，今天绝对是有事要说。
郑闵很难开口，看到女儿过得并不好，这种话怎么说出口。但是她又不得不说，“下个月你奶奶八十大寿，她想着儿孙满堂才好。”
说着看向章时迎，观察她的神情，然后又说：“雯雯自小被她老人家惯坏了，她就这个心愿，想再见雯雯一次，我知道这么说很不公平。妈还是想求你个事儿，就让雯雯回来这一次，让老人家高高兴兴过个生日。”
“我没问题啊，我从来也没说过不让她回来，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犯不着求我啊。”章时迎没有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就这么模棱两可地看向郑闵。
郑闵自然想要个准话。
章时迎觉得可笑，分明是他们偏心，还假惺惺地让自己同意。
“她回来就回来吧，不要碍着我就行。”章时迎冷冷地说了一句，算是同意了。
郑闵高兴地离开了。
刚才看到女儿过得不好的那一点点愧疚，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显得那么可悲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