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将罗安的尸体轻轻地放在地上,他看向齐年北,后者连忙从包裹中找来包扎的用品,他并没有给宋衡包扎,让宋衡自己拿着那些包扎用品。
倒不是齐年北不会包扎,他算是个庸医,但还是会一些包扎的。
只是这种时候,显然是不应该由他包扎的,这种时候应该由宋衡说话的,他就不会打扰宋衡说话的,宋衡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人前显圣的,可是这种时候的说教,还是很有必要的。
宋衡自然也知道这时候的说教有用,所以他接过包扎的药品后,并没有直接给自己包扎,而是把金疮药和布匹紧紧地握在手里,他眼神毫不闪避地看向在场的其余人,尤其是站在人群里,帮着他们说话,但是并没有从人群中离开的张轩。
张轩说的话,是很偏向宋衡他们的,但是张轩是不能完全倒向他们的,这些人是他手下的人,他不舍得这些人因为这些事情去死,不管是因为什么,总是一件不太值得的事情,但是身为羽林卫的大将军,这些事情又是他必须去做的。
宋衡倒是没有责备他的意思,换做是谁,在这种时候,都会有些自己的想法的。
他看向张轩,只是希望张轩能够给予他一定的帮助,可是要是张轩不愿意帮助他,他也不会太过于责备张轩,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短板,没必要因为自己的长处去嘲笑别人的短处,除非彼此是朋友,可是只要不是朋友,那么双方之间,只要做出某些对方为难的事情,都要考虑一下。
身为朋友的话,并不是代表着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些什么话,只是有些话对于朋友来说,要比陌生人更容易去说,但是并不是所有话都是能去说的,语言是无情的利剑,而且总能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很多人,哪怕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不假,可是刀剑是没有感情的。
宋衡轻易不说重话,也不和这些人开玩笑,因为他觉得有些话不说要比说出来更好,可是他觉得今天必须要说出来一些话,要是连这些话都不说出来的话,真就是对这些人太过仁慈了,换作是面对到其他人,宋衡还可能继续坚守一些仁慈,但是他此时面对到的人,是大吴的军人,是应该在战场上拼杀的军士,而不是那些连刺耳的话都听不了的稚童。
“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在羽林卫里面安慰度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然你们的家里人也不会让你们到羽林卫来。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谁不是大好年纪的儿郎,没有谁不是修炼十数年的高手。
我就想知道诸位难不成面对这种事情就要退缩吗?要不是我宋衡不能够死在这里,我觉得义无反顾地走在最前面,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身上肩负着的重任,我不能做这些事情,因为我死在这里,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活下来。
你们既然选择来这里,就知道来这里会有机遇,可是既然来这里,就也应该知道,这里同样有危险。
你们在选择机遇的时候,难不成就不要风险了吗?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风险的吗?我觉得是有的,但是这种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要是能够享受到这种没有风险的成功,那么就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不想去送死,可是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在于这里,这是我们的选择。生命里有很多事情你会觉得他不值得去做,但是会有很多人会去做的。
有些事情要重于生命,有些是要比我们一直所以为的东西更加珍贵的。只不过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并不觉得有的人选择是错误的。
因为人活着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活着。抛去所有的原因和追求,人活着是个简单的问题,就是活着。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故事,有一个男人被折断双臂和双足后,依旧想着去活下来,而不是选择直接去死。我对这段故事极为不解,在我的认识里面,与其没有尊严和目的地活着,不如堂堂正正地死去。
一个真正的战士和军士,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战场上死去,迎接着别人的哀悼回到故乡。
可是你们如此行事,我也不会怪罪你们,只是我希望你们想起有关自己身份的真正含义,你们并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去放弃自己的骄傲和荣耀。
你们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受到惩罚,但是我敢于保证,你们绝对会因为这件事情离开羽林卫,这不是对你们的惩罚,这是你们做这些事情所需要承受的代价,没有人可以不承受代价就做出任何事。
这世上还没有诞生没有代价的事情,你们以前的代价没有看到。现在就应该看到了。”
听完宋衡的话,齐年北脑海中回想起四个大字,“恩威并施”。
这四个字是他此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他发现还是宋衡这种官场中的老油条,才最会说出来这些话,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话不会说很多次也不会和很多人说,但是每一个深谙这种道理的人,都是这些方面上的佼佼者,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话既是说服对方的道理,也是说服自己的道理,当然也是他们自己所信奉的真理。
对于错其实必要性不大,重要的是不是能够让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下去,骗人这种事情,最重要的不是对方愿意不愿意相信,而是自己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骗他,有些时候,骗人的人都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都不愿意再继续骗人了。
所以骗人的人除了要一直骗人以外,还要有欺骗自己的想法,真正的骗子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齐年北并不是觉得宋衡是骗子,只是宋衡用的方法是朝堂上大多数骗子都会用的办法。
至于宋衡说的是真或者是假,那就是宋衡自己的事情,齐年北不想去管。
但是齐年北不得不佩服一件事情,宋衡能在受伤之后,还不忘记做这些事情,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强大,和他在自己想法上的能力,只是齐年北也因为这些更加不明白一些事情,宋衡这种人为什么会在办案上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办事能力强,思考的事情也很多,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也是精通。但是就是在办案上一窍不通,这样的人是有些奇怪的,奇怪到让齐年北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宋衡的这一番话是有效的,大部分人在听完后都不再说别的话,至于那些不听劝的,在周围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他们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索性接下来没发生太大的意外,一行人最终到达了迷宫的尽头,经过齐年北的标记,他们回去的路也不会太过困难。
迷宫结束后是一段旋转的楼梯,依据齐年北的判断,有将近二十米高。一行人走下去后,是一扇门,推开那扇门,他们见识到了一副让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齐年北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庞大的机关,他们刚才所经过的迷宫应该就在之间屋子的上方,这件屋子是有办法操控机关,并且能够躲避迷宫。
看着那些石桌上的机关,齐年北说道:“你们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搞不好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的。这里的机关是我见过的所有机关中,最厉害的一个。
不要小看这间密室,这里可能也是机关的一部分,要是真出现问题,我们可能会被埋在这里。”
齐年北开始逐步检查起这些机关,在每个石桌上都审视一遍之后,齐年北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机关枢纽。
他推动石桌上的木杆,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在地厅的侧面,一堵石门被缓缓打开,齐年北喊道:“所有人准备好,石门打开后,随我一同进入石门。”
等到石门完全打开后,宋衡站在齐年北身前,“我先进去,你们所有人都且等着,要是有危险的话,我们也能够第一时间撤出来。”
齐年北摇头说道:“这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最多就是他们的人还在里面,别的机关不会再有了,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一旦舍弃掉这些退路,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就不会亚于一座困兽的牢笼。
这些人也不是傻瓜,不会在这里做困兽犹斗的。”
“那我站在你前面,他们也更难碰到你,现在这种地方,要是你出什么问题,那么我们都跑不出去,你才是这里最重要的人,而他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这件事情让我来更合适,他们谁来都是不妥的。”
齐年北没有阻止他,在前面其实并不危险,而他之所以选择在前面,是担心会有人因为谁在前面这件事情吵起来,这种时候吵起来是最危险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到什么事情和意外,要是再有争执,大家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