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衡交流许久之后,齐年北回到自己那个简陋的家,对于他来说,那里更像是他收敛一切荣耀和悲伤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宋衡和苏清,以及齐年北的两个好朋友。齐年北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大理寺的仵作,另一个是羽林卫的校尉。齐年北还有别的好友,但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就只有这几个。
这里其实并不隐蔽,处在长安的闹市附近,但是这里又很隐蔽,没人会想到那样一处简单的院子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书籍。
齐年北推开厢房的门,娴熟地转过身,通过楼梯走到暗室,从左手边摸出来火折子,点燃暗室里面的蜡烛。
他走到书架的尽头,从最下面找出来一本书,揣到怀里后,熄灭蜡烛后,就离开了这里。
他刚想看书,就听见敲门声,这个时候回来到他家里的人,其实也就只有一个,苏清。
“开门啊,是我,苏清啊。”
齐年北嘴角浮现着一抹笑容,走到门口,将门栓取下来后说道:“好了。知道是你了,这个时间除你之外,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在景山村那边玩得怎么样?到现在才回来。”
“前些日子就回来了,但是听说长安城最近不太平,尤其是听说你跟在齐国公身边发生的事情,我就一直没敢来见你。”
“你有什么不敢来见我的?不就是我和齐国公被皇帝赞赏,说是我们对击破朝廷逆党有所帮助。”
“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这外面还有人看着我呢。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要总让我在外面待着吧。”
“瞧我这脑子,最近这两天事情太多,总想着讲道理和看书,快进来吧。”
“你最近怎么不会道观了?”苏清走进院子后问道。
“当然是被内卫盯着,再加上长安城最近也有人盯着我,总不能这时候给老观主添麻烦了,我前些年在道观惹的麻烦也不少。”
“那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来找你,你知道你身边有多少内卫的人吗?”
齐年北想了想,“大概是二十人到五十人左右,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他们也不会护我太长时间,毕竟我做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内卫一直保护。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
“就算是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能够算是惊世骇俗了。更不要说内幕了。
我不来见你,是内卫那边一直在审核我的身份。我说过可以询问你,但是他们不同意这件事情。”
齐年北冷笑道:“内卫是在保护我不假,可是因为我和齐国公做的事情,导致内卫内部也出现了一些检查。所以可能导致一些内卫对我们也有些不同的想法。
就算是你,在面对到改变自己原本生活,并让自己过得不如意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好脸色吧。”
苏清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原谅他们吗?”
“不需要,原谅他们干什么?感同身受是感同身受,又不是觉得他们做得对。
人之常情是人都会有的,但是我们有不觉得他做的事情是对的。
我觉得他们做的事情是错的,因为他们是内卫,做事情不应该带着自己的想法,应该一心一意地为陛下做事。
他们既然为难你,就说明他们觉得陛下所做的事情,是有问题的。
而陛下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内卫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从内到外都腐烂了。
做人宽厚,待人也要有所善念,但是为人善者不可欺,要是有人欺骗于你,就不要还保持着遇难的善念。做人不能太软弱。”
“好了,我明白了,只是我上哪里去说内卫的事情。”
齐年北笑着说道:“自然是由我去做了。我现在或许对付别的地方很困难,可是对付内卫,还是很简单的。
我会让人把我身边这些内卫都换一遍,然后再给你信物,你到时候进来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可是这些人知道你住在哪里,以后不会对你有什么报复吗?”
齐年北冷笑道:“他们是内卫,也不是土匪。要是他们现在敢对我做些什么,都不用我告诉陛下,陛下那边自然会知道这些事情。
而且他们也不会傻到做这种事情,暗中给我下绊子是多大的惩罚,他们知道,可是暗中对一个于朝堂有恩的人出手,又是另外一种的罪责。
他们还不至于做这种糊涂的事情,内卫当中有愣头青,可是更多的还是老狐狸,还是分得清罪责的。”
“不说这些,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齐年北看着苏清,本来想摇头,但是想到前些天说过的话,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没错,只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依照你的脾气,要是身体好的话,早就跑回到景山村那边去再看看尸体了。
而且你的脸色很白,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可是也能够看出来你生过大病。”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次不骗你,只是小毛病,积劳成疾而已,不然我也不会坚持每天都去给齐国公讲课。”
“那你以后要多加休息,要是再有这样的情况,也不能总是如此。”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只要是短期之内没问题,我就能够好好修养修养。不出半年的时间,我应该就能够恢复差不多。
怎么突然想起来关注我的身体了?你以前很少过问这方面的事情,现在冷不丁过问,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苏清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我以前哪次没关心过你?”
“是我狼心狗肺了。只是总觉得你这次来这里,和以前不太一样。”
“我对你关心怎么了?还不让啊。”
“没有,你关心我,自然是我的福气。要是我连这种事情都不让的话,我可就是真没良心了。”
苏清笑着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过几日就是盂兰盆节了。虽然我知道你更倾向于道家,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去。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年北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其实你要是不邀请我,我也会邀请你的。”
“为什么,你不想当道士了?”苏清像是听说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没有,我早就不想当道士。当道士或许是以前的想法,现在则是没有了。”
“你变了。我记得你在进京兆府衙门之前,还不是现在这样子。”
齐年北点点头,“人总是要变得。所以我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的,以后慢慢和你说。去听盂兰盆节是我和国公要做的事情,但是带着你去盂兰盆节,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们两个到现在,其实也没有一起做过什么事情。”
“你之前还不是这样说话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不确定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能够确定的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你这么说,让我有点感动啊。”
齐年北摸了摸她的头,“以前是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会注意一些的。”
……
西域高僧讲经的地方,位于长安城最大的白马寺,原本白马寺的香火和这座寺庙的体积比起来,是完全无法放在同一等级上的。
可是这次的白马寺,香火旺盛不说,人要比前几日多上一倍。
好在宋衡是齐国公,在这种时候是有些用处的,只是当齐年北和宋衡在偏门汇合的时候。
齐年北和宋衡都没有说自己要带亲眷的事情,所以当宋衡看到苏清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行礼道:“苏姑娘。”
苏清则是有些惶恐地向着宋衡回礼,“宋先生。”
他们在这里需要隐藏身份,所以苏清也就没有行大礼。
可是苏清却还是看到齐年北对着宋衡身边的女子行了一个大礼,“见过殿下。”
“在外面,就不用太客气了。我也是跟着夫君出来看看,你当我是普通人就好。”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里又没有别人,行礼就算被人看到,也是不会怀疑的。”
苏清刚要行礼,面前那个女子就托住了她的双手,“他们注重礼节就算了,你就不用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种东西。”
苏清自然是猜到了面前这个人是安阳公主,齐国公宋衡的妻子在外面名声不显,可是她还是听齐年北说过的。
“殿下客气了。”
“不用这么繁文缛节,我们现在就当是普通的朋友就可以。”
宋衡笑着说道:“你在我面前是很随和,怎么在安阳面前就如此了?安阳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你啊,不曾在官场,怎么还有着官场的风气。”
“我会注意的,但是最近身边一直有内卫跟着,我还是很害怕的。”
“内卫而已,他们最多在你身边跟着,不可能听你和我说什么的。就算听到,也不会有人奏告你失礼的。我们不介意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去介意,也不敢有人去介意。”
“我以后注意,暂时改不了。”齐年北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