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年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的脸色在阳光照耀下有些苍白,他咳嗽一声,“没什么,就是药效过了。没大问题,顶多算是个老毛病加上风寒。本来药够我半天的时间没问题,可是这次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一整天的时间,我的身体实在是遭不住的。”
“你这么年轻,身体怎么就这么多毛病。是不是小时候过得不好?”
“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留下的老毛病,读书时没注意自己的身体,点灯熬油地读书,然后又不注意吃食,再加上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在道观里调养身体,所以现在身体还算是不错的,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轻松,不像是你口中说过的调养之后。”
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刚从京兆府的大牢中放出来,就遇到了一些意外,首先就是出城在山里过了几天,然后在景山村那边淋雨了。
在景山村还没修养好,我就回了长安城,然后就进宫了。所以没时间好好养病,旧疾复发也是在所难免,小问题,和这件案子比起来,只能够算是微末之间。”
“要不你就现在这里休息,等内卫的人查完这里,再做定夺?”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不太相信内卫,陛下也不太相信,陛下要是相信内卫的话,内卫现在早就开始把这里翻了一个底朝天了。
而且内卫有那个能力吗?没有这个能力的,他内卫以前还是个强大的存在,现在的内卫就像是一直没有牙的老虎,没有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威力。”
“行吧,但是你要是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不要硬挺。不管为了什么,身体也不能先垮掉。
等到事情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要是没有好的身体,也完不成应该完成的任务,事在人为不是一句假话,但是注意分寸。”
“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条毯子过来,我在那边的躺椅上躺会。”
“我去准备,只是太阳要下山了,你需不需要吃些东西。我去找人去做。”
“您现在这样,宫中应该是不会有人管您的,与其您现在生气,去找人帮忙被拒绝,不如少找人帮忙。免得大家都上了火气,您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更加清楚,什么叫做宫中的势力。
所以大家对您不好,能够让您认清现实,可是大家对您不好,您还要以德报怨。这是宫中,是您的家,但是又不是您的家。
所以您应该清楚,该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去做。”
“难不成我连饭都吃不了了?我今天还真不信这个邪,要是不让你吃上一口饭,我这个长辈就白当了。”
“您尽管去尝试,我先眯一会。”少年说完,就蜷缩成一团,躺在那张大大的躺椅上,齐年北的个子不矮,但是蜷缩在那里,却像是小小的一只猫。
女人的目光看到他那里,有些心疼,齐年北今年二十岁不假,可是他身上担负的担子,好像不像是二十岁的人。
尤其是他那张看起来依旧很稚嫩的脸,更让女人觉得他像是个早早就承担起重任的孩子。
在宋衡的眼中,齐年北像是一个少年,和他的年纪比起来,完全像是不太一样的。齐年北看起来就像是个轻浮的人,他像是大多数在他这个年纪的长安城中的年轻人一样,遇事不靠谱,有时候还会开些玩笑话。可是他又不像是那样的人,他身上承担的责任很多,有很多责任都是宋衡都无法想象的。
但是相比较齐年北身上的秘密和承担过、面对到的责任,宋衡真正觉得震惊的,是齐年北对生和自由的渴望。
一个在京兆府中坚持很长时间,出来后还没有任何抱怨的人,他是乐观的不假,可是这也说明他是对生命向往的,对自由向往的。
陈淑妃去找人到御膳房,可是宫女和太监出不去,都被关在一间院子里,而那些内卫都像是看不见她这位陈淑妃一样。
等到陈淑妃垂头丧气地回到齐年北的面前时,齐年北不再是蜷缩,而是半躺着的样子,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娘娘是不是一无所获?”
“你猜对了,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只是对于人心的一些看法罢了,人心本就是如此,趋利避害。
但是你放心,内卫当中应该会有良善之辈,给您准备一些吃食的。
但是您不要声张,在您得到安全之前,对他的任何赞赏和表扬,反倒是一种威胁。”
“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内卫中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只是我不愿意对世人失望,我的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如你对这世间的事情有所失望,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这世上的美好和确幸。
我们之所以热爱这个世界,爱的就是美好,爱的就是确幸,而不是遗憾和失落。
所以我对人心的趋利避害很是失望,但是我并不对这世界失望,这世界或许没有人爱我,但是我爱这世界。”
“你当真是个道士?我觉得你更像是个僧人。”
“都算不上,只是多读书而已。”
“好了,孩子。别再感慨了,多休息一下。我估摸着陛下的人要来了。”
“这不是小事,我估摸着咱们这位陛下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简单地就让这件事情过去。
这不得让工部和户部的人一起来,让他们计算一下损失,顺便在让他们商量一下可能。”
“就不会先安排人过来?”
“陛下就是想先看看那些人的消息灵通不灵通,然后再看看他们对您的态度。”
“不说这些,太复杂了。可是这些事情不办完,夜里能办下来吗?”
“就看那两位尚书的嘴皮子功夫了,要是给陛下说高兴了,陛下说不准一会儿就让人过来。”
“陛下就不觉得这件事情要比听他们吵架更加重要?”
齐年北睁开眼睛,目光迥然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根据我的猜测,我觉得应该是齐国公那边帮忙了。齐国公知道我身体不舒服,想让我休息一下。我和陛下的赌约还在进行,时间拖得久一点,我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你接着休息吧。我就坐在你旁边待着,说好了离你不远,要是走远了,那些内卫说不准就要过来打扰你了。”
齐年北没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他不太困,就是觉得疲惫和头疼。至于皇帝这么长时间没派人来,齐年北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对齐年被对陈淑妃的安慰,真实情况,说不准是皇帝在怀疑他。皇帝的疑心病很重,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或许宋衡在帮他,可是皇帝依旧能够怀疑他,甚至他可以怀疑齐年北是通过欺骗他。
好在夜幕刚刚降临,王连就带着皇帝的旨意过来了。
皇帝的旨意简单明了,就是告诉齐年北可以拆除内部的一部分,但是不能够对大殿的外面进行破坏。
同时还找来专管宫中建筑的太监跟在齐年北身边,是个年纪不小的太监,齐年北估摸着可能有六十多岁了。按照规矩,这种年纪的老人,在监中也都是养老的清闲,难得像是今天这样,出来帮着一个年轻人拆房子。
老太监看着一脸苍白的年轻人拿着锤子奋力地砸向墙面的时候,心里犯着一阵嘀咕,这种密室要是真有的话,慢慢地找机关不是更好吗?
陈淑妃问道:“你确定这么能找到地方吗?我觉得应该找一找密室的入口吧。”
“要是真有密室的话,密室里现在应该还有人,僵尸也应该在密室里面。要是机关被人在里面锁住,我们也是空费力气。不如直接找到能够进去的地方。
那边那个,别在那里看戏了,帮我砸一会儿,我累了。”齐年北不过砸了两锤子,身体就有些遭受不住了,他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可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刚才动手砸墙,只是想带头展示一下。
齐年北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看着那几扇窗户,询问道:“公公,这殿内的窗户是不是太少一些。”
“是淑妃娘娘不喜欢阳光,所以就封上了一些。而且这座大殿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窗户。”
“所有人,注意一下窗户周围,先从窗户周围开始砸。”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一名内卫就在墙上砸出了一个黑黝的洞,“大人,这里找到了一个洞。”
齐年北飞快地走到洞前,他用鼻子嗅了嗅,是一股很浓的药草味道,“来两个人,把这里砸开。动作要快,剩下的人,拔刀拔出来,保护淑妃娘娘和鉴湖公公。”
齐年北自己则是站在最前面,和着那些内卫一起,直到一名内卫把他护住时,他才想起来,他自己也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那一个人。
等到砸开一个人能够进入的洞时,一名内卫刚把火把伸进去,就见从洞内飞出来一道人影,直奔着陈淑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