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年北说道:“其实事情说起来很简单,我们两个当时算是朋友,要比认识赵殿臣和张燕山更早,你也不是每日都去那里,同样的,他其实也不会每日都去,他一般都是隔几日去一次,你们两个来的时间都差不多,要是谁偶尔来早来晚一次,你们都可能会见到面,但是世事如此,你们终究是没有见过面的。
你也知道,我在道观的时候,除了每日的功课之外,就是读书,当然还是以刑狱之事的书为主,但是也并不完全是刑狱之事的书籍,偶尔也会看一些别的书。
在观里的生活其实是很贫苦的,虽然师父会把自己的钱用来给我买书,但是那些钱对于所有的书来说,其实还是杯水车薪的,你应该清楚,书这种东西可是钱买不干净的。
所以我想看的书很多,但是能够买到的书很少。
而后师父就找来了他,他叫晋源空,是长安当时一家大书斋的少爷,年纪和我当时差不多,因为他父亲是观里的常客,所以他经常来。
我们两个算是那种损友,我当时和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赵殿臣一样,只不过我们更像是两个赵殿臣互相交流的。
我记得我们两个当时的关系其实很好,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容易产生一些争吵,除了一些孩子之间的吵闹,还有很多是关于书籍上的内容,像是我们两个这种读书的半吊子,很容易因为某些事情吵起来。
当时年少,曾经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好。但事实上是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所以在和对方争论的时候,总是会被对方一句话说得不开心,当时也是会争吵的。
当然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觉得是彼此的挚友。
只是后来说错了一些话,让我们两个之间出了一些隔阂。
我们当时在探讨一个问题,我支持的是人性本恶,而他所支持的,则是人性本善。
而他所支持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初性本善。
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他就是靠着这些内容和我争辩的,而我所说的内容是荀子的文章。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
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
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
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以前我们还会妥协,但是那件事情,我们都没有妥协,或许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会服软,但是我们两个人都是没有服软的,所以我们当时的争吵是有很多,可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在想一件事情,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会等到对方说服的。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原本的想法,要是我们一直都没有管过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或许会成为我们之间以后的谈资。
但是我们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这件事情更像是我们应该放弃友谊去争论的事情。所以我们后来只要是见面就会讨论这些事情,甚至于只要是我们两个见到自己见到的事情,只要是能够佐证我们两个之间的内容,那么我们就会和对方多。
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我们最多只是烦躁彼此,不会弄崩自己的友谊,但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是我们两个当时突然之间就因为一件小事情吵架了。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当时见识到两个孩子在逗一个街边的乞丐,我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生来就是恶的话,那么事情不可能是这样的。
可是晋源空的话是这么说的,我倒是不觉得这是恶的,这只能够算是孩童的顽劣,谁年少时不曾是一个顽劣的少年呢?
他说,即便是我齐年北这样的人,在年少的时候,也是顽劣的,不然也不会和他争论这个问题。
我其实有些生气,我那个时候自诩自己少年老成,每当有人说我年少的时候,我都会像是炸了毛的孔雀一样,说话的时候会带着气。
哪怕对方是晋源空,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可是我还是生气了,我是这样说的,你可以说我年少时顽劣,但是你不能够说这不是恶的表现。
我说,他们要是不是恶的话,按照你的说法,那么他们应该去帮助乞丐,哪怕他们年纪再小,可是他们依旧是人,只要是人,就应该有一种向善的想法。
然而事情并不是你们所说的这种事情,事情是他们在欺负那些乞丐,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对乞丐进行更卑劣的手段,反而是因为后天的教育,才让他们只是顽劣而不是卑鄙和卑劣。
我们两个就这样争吵下去,随着越吵越激励烈,我们两个人的情绪也就是越来越差,直到最后我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的话是这样的,你要是真觉得人性本善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尝试一下,你站在这里毫不抵抗,我会不会杀了你。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那时候年纪比较小,做事情的时候比较偏激,每次说到这些事情,都会忍不住控制自己的想法,于是我对于这些事情都会比较激动地说出来这些话。
于是他有些生气,后来就没有见过他来到清风观,等到师父走后,我也变得沉默寡言,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除了你之外,就很少和人说话,甚至于是观主来的话,我都不会说话,他那时候回来,居然还要和我争辩这些事情,我当时兴致缺缺,我们就没有再说什么话。
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我们上次见面是去年暮春三月,那时候天气不错,我看病回来,手中也有了一些钱,于是就去买书,想了想就去晋家书斋,本来只是觉得晋家书斋的价钱便宜,但是不曾想刚好在那里见到了他。
我本来是不想和他说话,因为我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但是他主动上来攀谈,没想到几年不见,原本喜欢争执的他,居然一场谦逊,我们两个在书斋外面谈论一些话题,都是些最近生活和朝事的内容,没有以前的问题。
虽然很是和善,但是我们两个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我们两个以前会谈很多人不敢提的话题,但是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就不敢再提起了。
我们当时分别的时候说,或许等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回到清风观续一续,但是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直到半年后,我经过他们家大宅的门口时,发现家中有丧事,原本我以为是他的父亲故去了,结果一经询问,发现是他故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夏天,朝廷对突厥宣战,朝廷招兵,然后他就参军了,他其实一直都是想参军的,但是家中一直不同意,只是去年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了父亲,就跑去参军,虽然家中托关系给他弄了一个官职,但是居然还是选择亲自上战场杀敌。
最终在去年秋天的那场唯一的战败当中死掉了,其实我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可是他就是这样死去了。
人生其实就是如此的,有些事我们根本不会想到,但是就是发生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就像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明天会遇到什么人一样的。
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所谓的争论其实不过是我们两个之间年少时的无用事,我们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的,但是我们两个却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选择成了毫无用处的争辩,而且是那种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争辩。
就像是那句词一样,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可是他的死去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这么觉得。”
“如果是赵殿臣和张燕山他们两个,我其实不会像是那么难过,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误会和遗憾,可是我和他之间还是有着遗憾的,而且是那种原本很容易就能够打破的遗憾。
所以我才会觉得我们两个做的事情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可是事情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我做什么都已经是空谈了。
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好好对待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朋友还是不应该有太多的矛盾,就算是有矛盾,也应该尽快的解决,人的这一生当中有很多问题是如影随形的,可是同样的,有很多问题也应该是很快解决的。
我们说出去的每一句话,和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自己都应该去承担责任,所以我才会让你注意一下这些事情,虽然这样有些为难你,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开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们之间只要把事情说开就可以,不会有别的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