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箭拉弓,三两步来到门外。
小孩朝西面墙哭,夜星子大概就藏在西边墙外。
我来到转角处放慢脚步,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去观察。
借着月光向那望去,果然有东西!
那似乎是个披着长袍的干瘦老太太。
老太太披着头巾,看不清相貌,她一遍遍地用脑袋撞墙。
被墙弹开后再装上去。
“这就是夜星子?她是怎么隔着墙吓到孩子的?”
我心下也拿不定主意,决定用桃弓棘矢射她一箭再说。
夜星子丝毫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嗖——”
破空声起,箭矢正中夜星子的背部。
但闻一声女性的尖叫,长袍随即塌落在地上。
里面那个干巴瘦的老太太就像突然蒸发在衣服里一样。
我掏出天火符令,赶忙上前。
长袍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我一脚将它踩住,用天火符令隔着布料抵住它的身体。
里面的家伙顿时老实了。
小文在墙角后见我把夜星子制服了,这才慌慌张张地跑来:
“怎么样,师兄,完事儿了吗?”
我没搭话,心中也是忐忑,毕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隔着布料一摸那家伙,毛茸茸的,体型和狗差不多。
我心一惊:
“嘶,不会是只狐狸精吧?”
这时赵家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壮着胆子,各拿菜刀擀面杖出来支援。
酸枣木做的箭矢还插在那家伙的身上,它不敢乱动,我索性将长袍揭了去,露出它的真容。
果然是只狐狸精!
这只狐狸一身黄毛,在赵家人手电筒的照射下眯着眼,嘴里哼哼唧唧,身子也抖如筛糠。
赵大叔的儿子举菜刀就要上:
“死狐狸精,我一刀剁了它。”
“慢!”
我一招手,那人便停下来。
“听听大师怎么说。”赵大叔说道。
我只是想拖延些时间罢了,心中也摇摆不定。
师父跟我说,我自小由狐狸养大,为报哺乳之恩,以后遇到狐狸,不管是精是兽,是否害人,能得一化,不落一杀,意思是尽量将其妖气化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杀。
我一直很不理解,曾问师父:
“如果狐狸杀死过人,也不能杀么?”
“不论它们对不起谁,但没对不起你,你须要在救人与报恩之间做好权衡,非得杀的话,也得是由别人动手。”
眼前这个夜星子,倒也并未害人,只是生性顽皮,喜欢吓唬小孩子取乐,罪不至死。
我须得找个借口把它保下来。
“我的建议呢,还是别杀的好,这种成了精的兽,一般都有搭伙或者靠山,把它杀了,很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
“那总不能把它给放了吧!”赵大叔的儿子情绪激动。
“这样,选个折中的办法,”我要过辟邪短剑,在狐狸鼻子下面那条竖线上横着划了一刀,“狐狸这地方就相当于人中,把人中划破,以后就成不了气候了。
另外呢,这把桃弓棘矢,您就挂在西墙上,您家西边是深林,免不了有点带阴气的东西跑出来,它们遇到这张弓,就不敢打扰您了。”
赵大叔一家这才勉强同意将狐狸放生。
那只小狐狸灰溜溜地逃进树林,临走之前,还回头望了我跟小文一眼。
二人打点完赵大叔家的事后回道观。
“师兄,你经常抓鬼吗?”路上,小文问我。
“不啊,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平常就给人画画符、盘盘道之类的。”
“那你为什么抓狐狸精的时候这么从容淡定,好像电影里的法师一样。”
我想了想,大概是清远山之行太过惊悚了吧。
一路上对付的非妖即仙,在鬼门关边上摸爬滚打习惯了,这种小场面自然就不放在心上。
但我没有把清远之行讲给他听,只说:
“你不怕它们,它们就该怕你了。”
小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道观后,我和小文向师伯请了安,讲述今晚所做之事,师伯点评两句,便让我俩回去休息。
二人来到卧室,准备喝口水休息。
小文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师弟?”
小文围着方桌上下前后转了一圈,挠头道:
“奇怪呀,我庄子巾不见了,我刚刚就把它放桌面上的,怎么没有了?”
我也觉得奇怪,刚刚进门时他在前我在后,我看到他头上戴着庄子巾的。
可这小木屋里朴素得很,除了一张桌子、柜子、一张床,别无它物。
那么大的庄子巾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小文连道几声奇怪,转身朝门外看去。
突然,他神色惊慌,拽着我的衣角,磕巴道:
“师,师兄,庄子巾,在外面——”
我探头望去,只见方方正正的庄子巾,不知被谁摆放在台阶下,正对着门内。
此时正值夏末的深夜,屋里屋外没有一丝风,庄子巾不可能是被过堂风吹到外面的。
并且这后山就只有我们道观里有人家,算上我、师伯和小文,也才三个人。
师伯那么大年纪,不会搞这种恶作剧。
分明是有脏东西跟着我们回屋了——
小文那会儿才被狐狸精给吓过,此时又来这么一出,把他吓得僵在原地,两片薄嘴唇直颤。
为了不让小文如此紧张,我故作轻松拍拍他肩膀,笑道:
“嗨,瞧把你给吓得,肯定是你师父跟咱俩闹着玩呢,人越老越小孩儿,正常。
等着啊,我给你拿回来。”
我迈步出门,假装不在意,实则弯下腰去捡帽子时,手中已暗自掏出了辟邪短剑。
可捡起庄子巾后,什么也没发生,环顾四周,空有树影摇曳。
这时我身后的小文说话了:
“不,不可能是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
小文话没说完就突然断了声音。
我还在院中四下寻找偷帽子的家伙,突然听不到小文的声音了,不禁暗叫一声糟糕,急忙回屋去看。
结果木屋内空空荡荡,只一秒的功夫,就没了小文的身影。
“小文?小文!”
我连叫几声都无人应答。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
小文莫名其妙消失,就好像他从未回到过木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