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星月夜,夏季的夜晚总是惬意的,一点蝉鸣,一点繁星,便可以构造成一副安静祥宁的环境。
皇帝这番大动作终于是惊动了外面,或者说是外面的人终于露出马脚,外面脚步声散落一地,最后归为一点细碎的声响在门口踱步许久,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推门而入。
伴随着一声惊呼,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极为羁傲的少年,他带着这个年龄段独有的张狂和少年意气,磕磕跘跘的开了口:“父皇年纪也大了,该休息了吧?不知道我这番举动有没有打扰父皇休息?”
少年人意气风发,仿佛皇帝已是阶下囚,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语气中的得意浮于表面,言语中很是礼貌。
太子今年二十岁,自小就听着别人夸赞着当今的皇帝是位明君,重用寒门子弟,却又把寒门子弟和贵族子弟之间的平衡处理的很好,许多大臣虽然嘴上说着皇帝不公平,可一遇到事情他们都会跑到皇帝面前诉苦,然后皇帝就会帮他们解决。
他作为唯一的储君,自小跟皇帝幼时的性子一样就爱骑马打架,虽然大部分是挨揍的,但他总觉得比读书有意思多了,可当太傅跟他说他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子嗣,当担起大任,努力学习,说的他一愣一愣的,他从小脑子就不好使,经常被别人一撺掇就上前替人挨打。
说他傻倒也不傻,就是脑子一根筋很容易转不过来,这不今天被丞相一撺掇,他本着谋权篡位这事情实在很大,原本想跟皇帝商量一下的,但他一想跟皇帝说他要谋权篡位好像也不太对,所以经过他谨慎的思考,这是可成!
于是,他就来了。
可站在皇帝门口的时候,他踱步了许久也不敢进去,只是站在这里,他骨子里的害怕就涌了出来。直到被丞相一推,他才迫不得已的说着叛逆的话,希望皇帝可以强硬点把他关起来,他后来想一想还是觉得不行,可此时已经到了皇帝跟前,再怎么样都得继续往下走。
“奇了怪了,这柳氏一族这骨子里的乖戾怎么就还能隔代遗传呢?”皇帝垂下双眸,嘴角抽搐不已,有些机械的棒读着早已准备好的话语。
他深呼吸了几下,手抬起了又放下,每抬起一下,少年人都有抖一下,似乎是有些惧怕,又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模样有些丢面子,努力挺直身板,却不敢正视皇帝。
“这皇位就真的这么好吗?这么多人都要来坐坐?”
“柳...柳元澈,你你你,我已经厌倦了当太子,我当了二十年啊!人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啊!”少年颤颤巍巍的声音缓缓传来,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顾合远是修仙之人,不然很难听得清,就连习武多年的皇上都听的断断续续续的。
“怎么柳誊翰你想篡位了?胆子大了啊!”皇帝忽然拔高了声音,吓得少年抖了几下,差点跪了下来,但是他被后面的老人扶住了,不然此时已经跪了下来。
“我听丞相大人说父皇当年之所以坐上这个位子,可是弑父杀兄得来的,那我现在来重现一下又何妨?”少年用着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说到最后隐隐有泣音越过喉咙,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唉,都是我平时太忙了,都没有时间看看你,都给丞相他们带坏了。”皇帝假模假样的叹着气,用着眼神和太子背后的丞相大人交流,见老丞相瞪大双眼,他赶忙加快进度。
皇帝虽然老了,但仍然虎背熊腰,身形高大,他往前踏一步,太子就退一步,少年眼里仍带着少年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度,却不断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父皇,我真正想要的是您的传位,而不是弑父杀兄这种罪名,虽然我没有兄弟,可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吗?”
皇帝眼里满是失望,他注视了很久太子,最终还是长叹了一气,说:“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做了这么多年,被人觊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你也要。”
“罢了罢了,给你就是。”
说完就跑的似的回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开暗阁,随手一抓就是已经写好传位的圣旨,他抓上周围的玉玺,猛地一盖,一副传位于柳誊翰的圣旨崭新出炉!
皇帝自小就不想当皇帝,要不是被人推上去,要不是故人想要他做个明君,他才不愿意呆在这位子上,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接盘,他盖章的速度可比柳誊翰跪下的速度快多了。
看的柳誊翰一愣一愣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见左丞相与皇帝相视一笑,然后替他接过了圣旨,递给了他。
都到这时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是麻木的问:“这个位置自古以来就有好多人争得头破血流,怎么你们宁愿把我推上来,也不愿意让父皇继续待着?”
太子跪着接过了圣旨,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但是他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一边抬着头怕眼泪滴下来,一边看着圣旨上是否有什么陷阱,不然左丞相和皇帝怎么这么一拍即合给他现场演了一出戏。
“他接了啊他接了啊!现在起我就不是皇帝了,谁爱当谁当!”皇帝见太子接过了圣旨,整个人一蹦三尺高,路过时还很欣慰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嘴里兴奋着喊着,都是什么这狗都不过的日子可算轮到他了,什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什么儿啊,我可算等到你长大了。听的太子的心拔凉拔凉的,他拿着圣旨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们算计好的啊!”太子就像一比一复刻之前的皇帝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的嗓子都哑了,但就是在地上滚着,滚到丞相前指责丞相老狐狸,说他诡计多端。
滚到侍卫面前说他们怎么不拦一拦他,让他跑到皇上面前来。
滚到皇上面前时,憋不出话,就默默的滚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