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猛然抬头,听到沈卿尘还在世的消息,他几乎是瞬间湿了眼眶。
“没离开…他真的没…”此刻,季晏礼似乎明白,为何当他问及有关沈卿尘的消息时,身边人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嗯,他还在。”江锦佑俯身,用拥抱安慰悲泣的人。
一开始,江锦佑等人有告知季晏礼此事的打算。
只是到后面,考虑到季晏礼若知道沈卿尘活着,肯定会去找对方……且先不说沈卿尘在重症监护室难以探望此事,只单说季晏礼有伤在身不能乱走动,他们就不能告知季晏礼与沈卿尘相关的事。
“他在哪儿?”收好信封,季晏礼即刻向病房门口跑。
他太想沈卿尘了——从他和沈卿尘在一起,他就没有和对方分开超过两天。
“你慢点,小心伤口。”江锦佑紧跟在季晏礼身后,但季晏礼根本听不进去,动作幅度过大,让他顿觉伤口隐隐作痛。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尽管真的很痛——痛到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心上的伤痛,还是心痛。
“卿尘……”站在ICU外,季晏礼扒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双眼死死盯着躺在里面的人。
当下,每分每秒都被无止境地拉长,每个瞬间似乎都被拉伸成一根无限的弹簧。
时间好似停滞在此刻,眼前的景象、四周压抑的气氛,让季晏礼只觉疲惫和心酸。
“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说不准…”怕打击到季晏礼,江锦佑也未把话挑明。
“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几个星期。”已经查过房的医生恰好路过,听到季晏礼的话,停下脚步为其解疑:“甚至是几个月,或者更久……”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季晏礼扭头,小心询问:“就几分钟。”
“这…”医生为难的皱起眉毛,倒不是医院不准许探视,只是就沈卿尘目前的情况,实在不宜探望。
“再过几天吧。”思虑一番,医生答道:“等他的情况再稳定些,你再进去看他。”
季晏礼点了点头,继续远距离观察起沈卿尘。
“晏礼,我们回去吧。”江锦佑轻轻拍了拍季晏礼:“你现在需要休息。”
季晏礼怔愣地待在原地,一言不发。
“卿尘还需要你照顾呢,你要是倒下了,谁来照看他……听话,等到你身体彻底恢复,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劝了半个多小时,季晏礼总算移了下步子。被江锦佑哄回病房,季晏礼站在窗前,黯淡的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信封与沈卿尘交给他的婚戒上。
考虑到季晏礼的伤口,苏皓云晚上来时,只带了些清淡的粥与几个味道很淡的小菜。
“晏礼哥,喝点粥吧。”苏皓云把粥端到季晏礼跟前,季晏礼刚想说没胃口,就被苏皓云打断:“不照顾好自己,尘哥醒来会生气的。”
季晏礼叹了口气,伸手接过。
“你也少喝点吧?”苏皓云舀了一勺,喂到江锦佑嘴边:“少喝点。”
趁人不备,江锦佑拽住苏皓云的手腕,将对方的衣袖往上捋了捋。
果然——
这几天,江锦佑总觉苏皓云不对劲——无论是从对方这几天用左手的频率增多,还是对方在大晴天还披件外套……
苏皓云急忙抽回手臂,但腕上的伤痕,还是被江锦佑看了个大概。
正巧江映寒赶到,有了照看季晏礼的人,江锦佑气愤地拉着苏皓云往门口走。
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江锦佑松开苏皓云,质问道:“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
虽只大致扫了一眼,但江锦佑完全能判断出来,那道狭长的口子,是刀伤。
“我摔的。”苏皓云眼神闪躲,悄悄把手背后。
“说实话。”显然听出苏皓云在撒谎,江锦佑的怒火慢慢被点燃。
撩开衣袖,江锦佑又一次问:“怎么弄的?”
苏皓云低着头,理所应当道:“就是个惩罚。”
“谁干的?”江锦佑尽力平息心底涌出的怒气。
别人怎样他都无所谓,但若是伤害他的人,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我自己划的。”
“你自己…”江锦佑面露疑惑,一脸不解:“为什么?”
“因为…”苏皓云捧起江锦佑受伤的手,眼中满是愧疚:“我让你受伤了。”
从江锦佑被划伤到现在,他没有一秒不心疼,也没有一刻不内疚。
他原本也想划手上来着,但是考虑到会被江锦佑发现,以及不方便照顾他家江江或者做其他例如洗碗等某些家务事,所以他就在手臂处划了一刀。
且无论是伤口的深度与长度,都比江锦佑的手严重许多。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用不用我等会儿给你挂个脑科看看?”打又打不得,说又不能多说,江锦佑现在一肚子气,恨不得当场骂苏皓云一顿。
但他还是及时克制住了。
与其说他想责备苏皓云,不如说他更气自己。
两个人都是如此——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对方因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脑子挺正常的。”为让两人关系重新归于融洽,苏皓云倾身靠在江锦佑身上,转移话题:“但是现在,我不确定。”
江锦佑拉开苏皓云,一本正经:“你知不知道手腕上有大动脉?不小心划到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江锦佑不敢想。
“放心吧,死不了。”
“谁准你说那三个字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前几天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吧?”
死不了——三字出口,给人一种不看重自己性命的感觉。
“我那不也是想让你少操心吗?”自知说不过,江锦佑也只反驳了一句。
“但是你不知道,你越那样说我越担心。”苏皓云说着靠在江锦佑怀里,江锦佑挽起苏皓云耷下的衣袖:“很疼吧?”
“想多了。”苏皓云甩了甩衣袖,故意避开江锦佑的话:“我们进去吧?”
“这么深的口子,肯定要留疤了。”
“一道疤而已。”话音刚落,一个不错的想法及时出现。苏皓云抬手,指了指伤口处道:“要不,用你挡住?”
“我?”
“横着纹上你的名字。”这样的话,他还能随时看见他的江江——虽然只是个名字。
当然,别人也能。
至于他的江江,勉强看在还是个宝宝的份上……不用纹他的名字咯。
好吧,其实还是因为纹shen对身体有影响——所以他从没想过让江锦佑纹他的名字。
“纹个江锦佑,不错。”仿佛已经看到了江锦佑的名字出现在手臂上,苏皓云满意的点点头,自顾自的夸奖。
“你要真一点事没有,那我给你找点活?”
“哼~”苏皓云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一脸傲娇:“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管是主内洗衣做饭,还是主外挣钱养你,我都可以。”
江锦佑低笑着摸了摸苏皓云的头:“你啊,跟我在一起,除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和你在一起,我会更加努力,不为别人,只为让你有做自己的资本。」
几天后,如往常般望着窗外发呆的人,被医生告知,可以进ICU看望医患。
走近沈卿尘,季晏礼轻轻叫了声沈卿尘的名字。
“还不打算醒吗?你都睡了这么长时间……再睡下去,我怎么跟沈爷爷交代?”
沈卿尘生日后,沈伯毅基本隔两天就会和沈卿尘打电话,并且一打就是几个。
只可惜,每次打出去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每一次,沈伯毅都会等到电话自动挂断。
知道最后瞒不住,季晏礼好几次都想告诉沈伯毅真相,但他总会在话要落出去那刻停口。
他总会在最后住嘴。
他不敢想沈伯毅知道沈卿尘昏迷不醒的消息后是何情况,更不知倘若沈伯毅知晓沈卿尘是因他差点丢掉性命,沈伯毅又会如何。
离开ICU后,季晏礼没有回病房,而是径直去了距医院最近的一家花店。
走进花店,他的注意力直接被距他两三米的白色茉莉花吸引——那束纯白色的茉莉花,与先前沈卿尘送他的那一束几乎一模一样。
「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那就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哦。」
「多少年都不能变。」
曾经的承诺犹在耳畔,曾经的甜蜜如在昨天。
可惜,承诺的人‘忘’了自己的承诺。
花店老板见此,抱来季晏礼盯着的那捧茉莉花。
“先生,您想要的,是这束茉莉吗?”
“送他茉莉,他真的会不离开吗?”
“他若真的爱你,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他爱我,只不过……他的爱,是舍弃。”
舍弃自己,也舍弃他。
所以,在季晏礼看来,并不是离开就一定不爱;极少数情况下,离开,是因为太爱。
走出花店,季晏礼抱着纯白的茉莉,独自走在回医院的路上。
人烟稀少的街头,他想了很多——
比如,他的卿尘什么时候能醒;再比如,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与沈卿尘求婚——能不能把他亲手准备的茉莉花赠予他此生最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