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草丛,惨白月色,远远望去森然鬼火浮动。一个书生面容干枯,跌跌撞撞,拼命向前奔走。
身后一群红衣恶鬼,恶鬼的眼睛是红色的,里面布满血丝,像一条条蛆涌动,冲向飞速飘向书生。
暗影中黑色藤蔓阴恻恻,蜿蜒攀曲,直冲向书生脚踝,瞬间将书生吊在一棵树上。
恶鬼毕竟,绝望似一片黑暗笼罩,书生的眼神中透射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缓缓闭眼。
就在那泛着黑气的鬼手接近书生之时
一声悲悯又带有威严震慑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金光笼罩四周,碰到光罩的女鬼化作飞烟。
书生睁眼,那是一个和尚,身披紫金袈裟,左手持禅杖,右手念珠,眉心一颗朱砂,周身泛佛光。
满目清冷悲悯朝书生伸出手,手里是一串念珠道:姜珏施主,带此佛珠,念我佛号,自会走出此罗刹鬼国,诸邪不敢近身。
原来这书生便是失踪多日的巡盐御史姜珏。
姜珏语气微弱,你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那和尚无悲无喜道: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转身走入迷雾。
诡异歌谣又起,姜珏来不及深思,转身念起佛号,东北方向果然亮起佛光,他奋力倒腾着受伤的双腿冲向前方,一刻也不停留。
唯留下,脚下满地白骨,森然恐怖。
月沉,天边已出现淡淡云霞,只等着那一抹红日撕裂这无尽黑暗。
约定时间将至,唐桢等人在洞口目瞪口呆,因为,随着黑夜褪去,那位灵官老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神体快速消逝。
老头苦涩一笑,世人总想着登仙成神,谁人能知,神、仙也会消散。
“你快进我的养魂葫芦。”唐桢焦急,看着老头越发透明的身影。
老头摇摇头,可惜这好宝贝。没用的,我的信奉之力没了,老头我啊,注定要烟消云散,用这一身精华回馈天地咯。
唐揾不敢相信,刚刚还跟自己斗嘴的老头,转眼便面临死亡。
原来,这世间所有神明都要通过敕封。
好人、善人,根据生前功德,来敕封神位。被敕封的神官以吸收众人的信奉之力增长修为,若是没有信奉之力,神也就不复存在。
似老者这般八品灵官,是看着所保护官员对自己的供奉,来修炼,如今神位跌,法力散。是什么原因能让御史对灵官的信仰一时间消失殆尽。
听老者说,这种情况在40年前的佛道之争落幕后,灵官神官陨落之事愈演愈烈。
长此以往,道门灭绝都是有可能。
听到此处,唐桢心中唏嘘不已,可不是,史书记载中,有一段时期道门果真荡然无存,东方大地被西方佛陀汲取气运。一时间,东方众为西方生灵所奴役而不自知。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老头死劲拉着唐桢衣袖,好似这样就能减轻灰飞烟灭的痛苦。他落下一滴泪,“小道长若有时间,可否帮老朽去清河看看崔氏,老朽的功德之力全给你。”
不等唐桢说话,一股细微的功德强制灌进她的身体内。唐桢缓缓道一声好。老头送来她的衣襟,化作飞灰,消失于天地间,老人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死亡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那这次,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
岷江上,波涛汹涌,石桥上一行人焦灼不安。
“大人,昨日答应咱们来的道士,只来了四人。百老真人还有李道长跟郭道长,还有唐揾道长。”侍卫担忧道。李道长自然是那位侏儒道人,郭道长自然是那个长脸道人。
钟白这次换上一身白衣劲装,风吹来,衣角烈烈生风。叹一口气“如此我们走吧。”
“大人,再等一下。唐桢道友正在路上。”唐揾道。
张百老环视一圈,不屑一笑,看向唐揾“你的那位同门,不会是不敢来了吧。既然不敢来,何必耽误大家伙儿时间,要是错过御史大人最佳救助时间,你们可担待得起。”
“我道友会来的。”唐揾有些不确定。因为唐桢确实表示如果太危险自己会跑路,一想起唐桢的话语,唐揾也有些心慌。
钟白看向来路,微微皱眉,莫不是自己也看错人了?
“如今午时二刻已至,你那道友还没来,难道她什么时候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吗?”百老真人,挥了挥拂尘,默念几声道号。
“如此我们先行一步。”钟白下令。
“慢着!我来也。”
只见唐桢背着硕大的包袱,气喘吁吁跑来,“大人,诸位道长,在下来迟了。”
唐揾跑过去,脸上都是欣慰“我就知道,道友一定会来。”
原来唐桢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袋中乾坤,特意去集市买了一些日用品。百老真人看着那一大包东西又一脸鄙夷。
唐桢笑呵呵道“有备无患,若是真人看不起这一包东西。进了里面可别跟我借。”
张百老冷哼一声“你自己用便是,老朽绝不跟你借。”
“事不宜迟,出发。”
一行人走向黑洞的入口。
走近。
原来洞里并非黑暗,反而是张灯结彩,侍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众人呆愣原地,眼里都是深深恐惧。
这些侍女,狼头、鼠头、猫头……总之都是人身兽首。而那托盘之上都是白花花带着血的生肉,甚至有托盘上溜下几寸长的带着血肉的肠子。
腐烂恶臭冲向众人,队伍里,侏儒道长急忙捂住嘴,跑到一旁吐。就连一向冷静持重的钟白也堵上口鼻。而那自诩为前辈的张百老脸色也泛白,嘴角抖动,看着忍得很辛苦。
张百老心下得以看向唐桢,没见识的小辈,肯定吓得尿裤子,看你不吐的死去活来。
看向唐桢时,张百老不由得愣了,只见唐桢与唐揾都嘴上带着一个白色布料,很巧妙的系在耳朵上。
“大人,这口罩,经过各种花香浸泡,此地实在恶臭难闻,拿着吧。”唐桢递给钟白,钟白也学着唐桢戴上。
不由得赞叹“小友奇思,这样果真好多了,还有股子,桂花香气。”
侏儒道人一脸不好意思,“那个道友,可否给我一只。”
因着自己之前对唐桢极其不友好,脸色涨红,局促不安,要不是实在忍受不了,打死他也不开口。
唐桢笑眯眯“五两银子!”
“你抢劫呢!”侏儒道人惊呼,五两银子那可是自己的半副身家了。
“此言差矣,这可是用珍贵草药,有抵御恶臭之效。若不是靠在我们一个队伍,五两都不卖。不信你问钟大人,效果怎么样?”唐桢看向钟白。
“确实隔绝那些味道,实属不错。唐道友,给我的下属一份,这玉佩你先拿着。”钟白拿出一枚通体雪白的玉递给唐桢。
“这太贵重,记在账上,您回去给也成。”唐桢推拒。
钟白认真打量唐桢,只见瘦弱的身躯上背着一个不符合身躯的巨大包袱,而这少女仿佛如无物丝毫不见辛苦。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露出小虎牙,娇俏无比。
直到侍卫拍了一下呆愣的钟白,钟白也发觉自己已经盯着看唐桢多久,随即脸上有些薄红。轻咳了一声。
而唐桢并未发觉。只是拿出一大叠口罩给众人发放,待走到张百老面前“百老真人之前说过,不用晚辈的东西。”
张百老面色苍白,故作坚强“本真人不需要,这等凡物,尔等用。”
“不觉得臭嘛?”唐桢认真问。
张百老脖子一横“不臭。”
一时间,大家看向张百老的眼光多少微妙起来。
“诸位也是来参加秦广王殿下的宴会吗?”一个豹头人身的丫鬟打断了微妙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