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淼的话说完,人靠着灶台,左右手两个玻璃杯交替倒水,想让开水凉的快一点。
“好了,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同样的问题问你,文小姐,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文姿仪的思绪还停留在之前的言语里。
如果从江水淼所说的字面意思上理解,那么她现在算什么,新的蓬莱山来客?
蓬莱山来客就罢了,她没去过蓬莱山,但她显然是那个诡异视雪症的新患者,或者说是她的祖上同样受到过徐福的恩惠,因此现在才会受他的驱使,这样说应该对吧。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觉醒’、被安排进来呢,是因为高威死了,所以要填补空缺?
还是······
文姿仪思量了一下,当下最重要的首先是要让这个人认清形势:
“我来这里的理由和你一样······听我说,”
“现在,有两件事情我需要告诉你,一好一坏,”她请江水淼坐下:“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的?”
江水淼无奈地笑了起来:“先说好消息吧,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我需要中和一下内心的苦涩。”
“那好,好消息就是,以后你再外出执行那本《恐怖致死》分配下来的任务,其他人姑且不论,你大概率会平安无事,开启任务的时候你是什么样,任务结束的时候依然是什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文姿仪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被卷入了新的危机里,这个危机要比之前的那本死亡书更血腥、更残酷。”
江水淼愣了两秒钟,明白过来之后浅浅地叹息:“谢谢,让你费心了。”
“一个干瘪冷淡的事实,你把它拆成一件好事一件坏事来告诉我······我确实容易接受了许多。”
诚然,文姿仪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她听王逸讲起过4S店里江水淼的事情,也知道她一直以来为了这些人的性命始终没有躺平,即便改换工作,也在努力寻找希望。
对于这样一个不放弃和命运抗争的聪明人,她能通过你的一个眼神审时度势、揣测出你要说什么,也会因为你无心的一句话而浮想联翩,彻夜难眠。
如果你告诉她,她其实跨进了一个比之前还要深的天坑,这个坑可能会吞噬掉她之前所做过的一切努力····那么扑面而来的压力会把她直接压垮的。
而且,落入视雪症的圈套后虽然死亡书里的寻常鬼物不敢动她,但她依然还是要参与那些任务,而不是去玩。
自己和王逸尚且能够专心对付视雪症的安排,她却要同时应付两个······
对面的女人苦笑着,眼睛看着桌子的一角,她双手捂着散发着热气的玻璃杯,机械地把杯子在桌子上转动着,不带有任何目的。
江水淼低沉了片刻后似乎逐渐接受了现实,看向文姿仪的眼睛。
为什么她会同时陷入死亡书和视雪症呢,自己和王逸身上担负的东西很多,但眼前这个女人肩膀上的重量,大概也不遑多让吧。
“你不用太悲观,我和王逸会替你分担一些,”她顿了顿:“当然,不会很多就是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江水淼的肩头,
文姿仪对她有几分同情,钦佩,以及好奇。
在她拍第二下的时候······
顷刻间,风云流转,四下周遭的环境也陡然改变,她险些没站稳。
文姿仪感觉到右眼短暂的跳脱出一抹红光,眼前发黑、眼角有些炙热。
但很快,五感重新恢复清朗明晰,自己的呼吸渐感平稳,仿佛再临人间。
这次的是什么?重瞳现蓝光时她借用了仓颉的造字辨字之才,故而能够通读古今文字。现绿光时她可以借助项羽的神武怪力,所以几次力挽狂澜。红光呢,红光是什么。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显然已经不再是江水淼的那个家,
寒风飒飒,她站在一条土路上,像是在郊外,人烟稀少。
前方路段有一辆经停的老款捷达轿车,正打着双闪灯,不知道是没油了还是车抛锚了。
文姿仪走了过去,更多的声音开始钻进她的耳朵里。
燃烧的滋滋声、孩童的哭闹声、还有什么钝器敲击的声音。
轿车里的前排空空如也,驾驶员不知道哪去了,只有后排中间坐着一个小孩,看样子不过两三岁,虽然在哭,但是模样可爱,头发后面有一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飘带。
文姿仪心中暗暗有感:这······是江水淼小时候的样子么。
车上的大人呢?
她继续往前走来到了车头的位置,第一眼没看出什么,然后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两个前车轮明显是爆胎了,看破坏的程度以及两边损伤的相似性,像是被扎漏的。
文姿仪望向车来时的方向,果不其然,挺远的地方,地面上有两道路障,应该是预先在那里摆好的,很不起眼,寻常司机看来应该会以为是减速带,等车开上去就不受控制了。
懂了,让这辆车抛锚在这荒郊野岭,是有人刻意为之。
文姿仪揉了揉肩,正想着怎么回到江水淼的那个‘家’,目光无意间一瞟,后脑勺突然凉了一截。
就在自己身后三四米路边的地方,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正爬过来,看轮廓,像爬行动物,再打眼一瞧,好像是个人。
文姿仪脑子发懵,下意识就促变重瞳,却发现重瞳好像早就是开启的状态。
两三米开外,能看出是一个中年男人满头血污地在地上挣扎,双手的指甲里满是泥和血,一下一下正往汽车这边爬,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这男人腰部被砍了一半,上半身连着耷拉一半的下半身,腰间大面积出血不说,还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连带着,随时都有可能断成两半。
这场面,看得文姿仪也有些头晕脑胀。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她蹲下身子在那男人跟前,这种伤势,人必然没救了,但是如果他有什么要传达的,还可以······
然而下一秒,那男人的头竟然顶进了文姿仪的大腿里······
她这才明白,自己只是被送进来‘看戏’的,不在一个时间、不在一个位面,谈什么沟通交流、帮忙救命呢?
男人还没爬到车前盖,土坡下面骂骂咧咧又上来两个人,这两个人都高出文姿仪一头,面目可憎,一人手里把着柴刀、上面滴落着哧啦啦的血珠,另一人肩上扛着一位衣冠不整的女人,看样子早就昏死过去了。
“男的杀了,女的带走。”
前面的男人指着什么方向头也不回:“你把汽车推进河里完事,别留痕迹,不用我教你吧?”
“哥,这车上还有个小孩,怎么做?”
“杀了。”刀疤男吹着胡子,说话不带半点犹豫。
“可这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啊······”刀疤男笑道:“那就把她也带走,如果坐船的时候她不安分睡不着,就把她打晕,睡着了才能进村,明白了没有?”
文姿仪看着那个对刀疤男言听计从的光头,他对着江水淼一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梨花带雨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者动摇。
她原先以为那句‘可这是个小女孩’的那份犹豫是他尚存人性的于心不忍,原来也只是杀鸡取卵、抽丝剥茧的片刻迟疑而已······
“问你呢!明白没有?”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