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老七告诉我他已经与蔺博延取得了联系,并且赢得了他的支持。”八王爷此时心知他是彻底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褚伦了,心如死灰地把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交代了出来:“蔺博延那是什么人啊?褚佑......当今皇上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就连皇上都得听他的,老七有了他的支持,那岂不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了吗?我就想着,既然老七对伦儿这么好,事事都能想着伦儿,那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于是对他就更加地言听计从了,只要伦儿好,我做什么都行......
“到最后,就是老七慌慌张张地找到我,说伏羲花神教被朝廷发现了,这次他恐怕是要栽了,让我带着伦儿赶紧逃。我怎么能逃?我们逃了,伦儿还怎么当皇帝?说来可笑,顶罪这件事情,居然是我自己先提出来的。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想方设法地保住他,但其实我想保的也不是老七,而是我伦儿的未来。所以我不能说,哪怕身上疼得已经无法思考了,我也不能说,只要我挺住了,伦儿就有光明的未来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七王爷的所有善意都是骗局,导致他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儿子推进了火坑,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宁可牺牲全家都要让褚伦当皇帝?褚伦是你儿子,其他儿子就不是儿子了?”邢知礼还是觉得这人八成是有点毛病,“你不是还有其他的孩子吗?他们难道死就死了,你一点也不心疼?”
八王爷摇了摇头,“那些都是笨孩子,跟我一样,没什么大出息。但是伦儿不一样......”
邢知礼小声嘟囔:“你全家都笨,却突然出了一个聪明孩子,搞不好那孩子是因为跟你没关系才能这么聪明呢?”
杜知义和岳知廉赶忙拉了邢知礼一把--算了吧,他已经快疯了,褚伦是谁的孩子有什么重要,他乐意不就好了?再说你也不知道褚伦的身世,这会儿把他逼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关于七王爷获得了蔺博延的支持这件事情,你有确凿的证据吗?”邢知礼在他的两位师兄的镇压之下不言语了,容北就继续问道。
八王爷定定地看了容北一会儿后才回答道:“本来是没有,我就想着,老七有牟和卿的帮忙,已经把多少件我以为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都办成了--身为凡人却能与玄月楼这种修道组织合作、敛财和敛信徒也都进行得那么顺利,你要说他能办成什么事我都能信。再说了,那蔺博延现在不就站在老七旁边吗?他要是不支持老七,那他应该站在皇上身边才对啊。”
蔺博延听到他们提到了自己,刚想接话,却忽然听到庭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蔺博延当然是会站在皇上的身边了,能站在七王爷这种狼子野心之徒的身边的,自然就不是蔺博延!”
蔺博延恍惚了一下,这声音到底在哪儿听过呢?仔细一想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啊,这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蔺博延猛地反应了过来,立刻就回头看,力道大得差点把脖子扭断。
只见又是一个蔺博延,正大步走入了大厅之中。
褚佑和汪栋看到来人之后,显然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八王爷头戴铁枷,行动不便,等他注意到异样转过身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一个蔺博延正在揪另一个蔺博延的胡子了。
“什么情况?”八王爷傻了,本来就已经承受了巨大打击的脑子此时更是转不过弯来,“怎么有两个蔺博延?双胞胎吗他是?”
没人回答他的这个蠢问题,众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后来的蔺博延恶狠狠地揪着支持七王爷的蔺博延的胡子,支持七王爷的蔺博延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被揪得惨叫连连。
“哎呀,那胡子好像是真的啊。”随着厅外传来的声音,宋华禅他们四位老爷子们也来了。
“啊?”揪胡子的蔺博延闻言一回头,没想到刚才怎么揪都揪不下来的胡子反而就这么着被他扯下来了一小簇,被揪的蔺博延惨叫声突然扬高,不仔细分辨的话还以为是一声短促的鸡叫呢。
揪胡子的蔺博延尴尬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胡子,“不是说这人的脸皮是假的吗?我就寻思着给他揭下来。”
他其实真的没有想要暴力对待这个冒牌货的。
“脸皮是假的,那你倒是去揪他的脸皮啊,揪他胡子干什么?”刘华清哭笑不得地问道。
“我就是想着有个能着手的地方比较好施力,”蔺博延将手中的胡子扔掉,有些歉疚地松开了支持七王爷的蔺博延的衣领,“谁能想到他的脸皮是假的,胡子却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他脸上的这些玩意儿都是假的呢。”
老爷子们失笑,纷纷凑到那假蔺博延的身边去查看他的脸。
假蔺博延僵住--这谁敢动啊?
“哟,这居然不是一整张的皮子,而是一小块一小块,慢慢调整出来的。”
“难怪做得这么真,真费功夫啊。”
“这得给他卸下来吧?不然有两个蔺老头儿,看着多别扭啊。”
“这好卸吗这么多,哎,华清,快想想办法。”
刘华清:“......”
又被安排了麻烦任务的刘华清想了想,最后还是索性一挥袖,将那假人脸上的假皮全都扫了下来。
“哎呀,这粗暴呀!”
“就是啊,这脸都被扫红了!”
“华清打小就不温柔......”
“你们够了啊!”刘华清终于忍无可忍,“嫌粗暴就你们自己来,只知道使唤我还整天啰里吧嗦的!”
顾知谦等人赶紧上前,拽着自家师父纷纷落座,让他们喝茶吃果子别再吵架了,这严肃的气氛被他们几个越吵越偏了已经。
牟和卿的脸色异常的难看,颤抖着指着蔺博延,“你怎么还没......”
话没说完,牟和卿就自己打住了,因为这要是细说下去,得把他们这边做的脏事和盘托出了才行--当然了,他们做过的脏事已经被八王爷说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些事儿被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蔺博延见假货终于不再顶着自己的脸招摇撞骗了,就不再关注那个假货,反倒是牟和卿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蔺博延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下牟和卿,似乎这才终于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了,“噢,是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地上不了台面!你就别瞎折腾了,就算我死了,你也照样没有出头之日,比你强的人那可多了去了,轮不到你的,死心吧!”
牟和卿气得脸涨得通红,像是要渗出血似的,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一直躲在七王爷身后的褚佩赶紧过去搀扶他,口中弱弱地叫了一声:“夫子......”
八王爷冷笑不止--老七倒是个有心的,把自己的儿子藏起来,找以前的阁臣悉心教导,想要日后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只是可惜,他这个儿子好像性子弱了点啊。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褚佑看着可是比他这个儿子强太多了。
不过褚佩性格上的弱点,老七也不见得就不知道,不然他又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伦儿呢?伦儿的名声毁了,不就相当于为他家褚佩除掉了一个竞争对手了么?
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八王爷悲从中来,忍不住泪如雨下。只是他肩上的铁枷太大,就连抬手擦眼泪都很是费劲。
这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拿着手帕的手,帮他把眼泪拭干。
八王爷扭头,努力地透过泪眼,想去看看是谁在他跌入谷底再也无法站起的时候,还愿意为他展露一丝善意。看清后却意外地发现,拿着手帕的那只手竟然属于刚才还在质疑自己的邢知礼。
邢知礼却懒得管自己现在的行为究竟令八王爷有多动容,他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褚佩跟褚佑比,是不是显得极其的平平无奇?”
八王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即使是褚佩,他的父亲也还是想方设法地保护他,想尽办法地为他铺路,哪怕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七王爷做的这一切恶行,确实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不假,但我想那其中,也有一半是为了褚佩这个儿子的。”邢知礼道:“且不说父母不该以孩子的能力将他们划分成三六九等了,退一万步讲,你的嫡长子褚伦可能确实十分优秀,但你的其他孩子们,难道就真的比褚佩还要弱小吗?褚佩的父亲为了他挖空了心思,你这个做父亲的又做了些什么呢?
“不要觉得你对他们有养育之恩,就可以对他们为所欲为了。你的孩子没有求着你让你把他们带来这人世间,你生他们难道不是为了有更强大的后代?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哪怕你只是贪图那一晚上的欢愉,那些孩子就都是你为了自己的私心才得以出生的,他们并没有要求你们生下他们吧?你自私地生下了他们,却让他们在你的偏心之下只能小心翼翼仰人鼻息地生活,到现在,甚至还要为了褚伦的所谓前程,不明不白地沦为阶下囚,以致于最后还要送了命去。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凭什么呢?你凭什么这么对待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