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的地下居然还藏了一个让七王爷都要躬身行礼的老者,面对七王爷带来的消息,那老者显然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他并没有像七王爷那样喜形于色,反而是先问起了蔺博延的下落。
“没有,没有蔺博延那个老不死的,如今圣驾旁边伴驾的人是汪栋。”七王爷说着,笑容又一次爬上了他的脸,“看来褚佑身边真的是没人可用了,汪栋自己都还得依附着顾知谦和容北生存呢,他能帮得了皇上什么?难不成还能指望他辅政吗?小兔崽子除了出身好屁本事都没有,皇上当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凄凉,我都有点儿可怜他了。”
“确定没有吗?”那老者显然并没有打算参与七王爷对褚佑的无情吐槽,只是继续追问道:“以容北和顾知谦的头脑,会不会是把蔺博延给藏起来了,用假象来迷惑我们?”
“不会的夫子,我们这次看得非常缜密。”七王爷答道:“虽然圣驾后面跟了许多马车,但您也知道咱们金川府的天气,就没几天凉快的时候,那些马车都敞开着通风呢,我们挨个盯过去的,确实没有蔺博延。”
老者点了点头,七王爷又补充了一句:“玄月楼做事,虽然确实有他们办不到或者事后被别人查出来的时候,但是像杀人这种事情,只要他们说办到了,那就没有出过岔子的。就算他们查出来是玄月楼动的手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人死都死了,也不会因为他们查出来真相了那老不死的就能复活。”
那老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如此看来,还真是天助王爷了。”
“夫子,您放心。”七王爷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待到本王登基,承诺给夫子的,一分都不会少!”
老者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来,“那老夫就先谢过吾皇了。”
七王爷得意,“本来本王召集玄月楼过来,就也没打算让他们去跟百万大军或者普玄山贞华宫硬刚的,只要能护着我们见到褚佑或者顾知谦容北随便谁也就足够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一齐送上门来了,也好,省的万一玄月楼到时候不顶事,我们这边再节外生枝。不过......夫子......您说我们真能得到顾知谦他们的支持吗?”
“只要蔺博延彻底消失了,那就绝对没问题。”那老者回答得斩钉截铁,“老夫已经说过了,并且对此非常确定--那就是容北和顾知谦之所以会替褚佑守这江山,他们为的并不是褚佑这个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宁。只要你能证明你比褚佑更值得他们扶持,你更能给百姓们带去福祉,他们就不会再保褚佑了。”
七王爷连连点头,“容宫主和顾掌门都是世外高人啊!看他们这心怀天下的......”
老者打断了他:“不仅他们要心怀天下,你更要这样才行。我们做的一切是要稳住顾知谦和容北,这不假。但是老夫辅佐的人,绝不能是一个昏君,而是要成为千古明君!”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七王爷又是躬身一礼,“夫子的教导,本王是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况且只有本王好好地将这皇位坐稳了,才有机会将它平顺地交给本王的儿子,而昏君是不会长久的,这一点,本王懂!”
老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挑理了。
七王爷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夫子,他那边都准备好了吗?到时候要是正面对上顾知谦和容北,他可是关键啊。”
老者微微一勾唇,显得胸有成竹,“王爷放心,他可是老夫一手训练出来的,绝不可能有半点差错。”
七王爷连连点头,忍了半天没忍住,最终还是得意地笑出了声。
然而,七王府密室中发生的这一切,刚在普玄观中落脚的众人自然是不知情的。这次为了造势,他们还特意从金川府中抽调了人手出来跟他们一起进城,因此此时的普玄观那可称得上是一个兵荒马乱了。
“引蛇出洞的香饵已经放出去了,”邢知礼冲褚佑撇了撇嘴,“接下来怎么办?继续等吗?”邢知礼边说边反手给自己捶腰,刚才在外人面前他要保持住自己身为幽然峰主的威仪,只好挺直了背坐在车上,都不敢随意乱动,可苦了他这个一贯自由散漫的人了。
“等呗。”顾知谦帮着普玄观的弟子们从马车上往下搬酒,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老爷子们的手里抢下来的唯一一缸,“玄月楼就算在暗杀这一方面再有建树,他们的战力在我们的面前也不值一提。七王爷既然能成为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让我们揪不出错处的王爷,那他就肯定不是一个蠢人,他心里绝对很清楚玄月楼的能力,但是他到现在却依然不虚,说明他有底牌,而且他笃定只要他一亮出那张底牌,我们--至少是普玄山和贞华宫--就绝对不会对他出手,否则他不可能到现在还能这么淡定。”
“所以他要想保住自己,首先得找我们来亮他的底牌才行。”邢知礼一扭腰,轻轻一撞顾知谦,“不愧是二师兄,就是聪明!”
他这一撞,顾知谦全无防备,险些手一滑把酒缸子给砸了。
顾知谦赶忙稳住,小心翼翼地将酒缸放在地上,然后迅速朝着邢知礼扑了过去,揪着他的脸就往两边拽。
“师兄我啜了!我木看见里在搬朽......”邢知礼被扯得说话漏风,赶忙求饶。
褚佑远远地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自打他登基以来,甚至可以说自打他出生以来,他的身边就一直有蔺博延这个正直可靠、如师如父的人陪伴。可如今这个最紧要的关头,蔺博延却不在,要说他现在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褚佑也知道把蔺博延留在城外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慌。
如今他们这般堂而皇之地来到金川府,摆明了就是已经把目光锁定在褚怀深的身上了。可是褚怀深却是有恃无恐,想来顾知谦方才的话是没有错的,褚怀深定然是有什么底牌捏在手里,一张既能保全他自己,又能助他夺位成功的底牌。
到底是什么底牌,能让褚怀深在如今怎么看他都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却依然能够如此笃定?如果这张底牌真能如此奏效,那么顾知谦和容北他们又会不会被褚怀深说服呢?
如果他们倒戈了,如果他们真的认为褚怀深比自己更适合做皇帝,那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褚佑越想越惊慌,突然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直接蹦了起来。
“担心啊?”
褚佑一扭头,发现邢知礼正蹲在自己身边,悄咪咪地问自己。
褚佑沉默地低下了头--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担心与害怕,但是身为皇帝,谁都能怕,唯独他自己不能怕,因此他只能缄口不言。
“没事儿,不用怕。”邢知礼一脸认真地看着褚佑,“要是那个七王爷的底牌真能厉害到了动摇江山的地步的话,大不了我帮你把他那张底牌抢过来呗。”
褚佑猛地扭头,却发现邢知礼不像是在说笑。
“七王爷那个老小子不老实,既然他能跟玄月楼那种组织的关系如此密切,说他一点坏事都没干过,谁信啊?怎么能让这种毒蛇当皇帝呢?”邢知礼征询褚佑的意见,“所以要是他的底牌真的那么厉害那么重要的话,我就帮你抢过来,我觉得还是你当皇帝比较好,你觉得怎么样?”
褚佑看着邢知礼久久不语,他有些搞不懂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平时邢知礼在他的师兄弟们的宠溺之下,他是一个无视规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任性妄为的一个人,而且还常常因为他这样而把最重视规矩的岳知廉气得跳脚,甚至就连他刚才提议的抢底牌,也确实是符合他性格的一个耍流氓的招式。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却只有他看出了自己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所以他到底是心大呢还是心细呢?
不愧是能成为普玄山峰主之一的男人,真的难懂。
褚佑轻轻地说道:“邢峰主愿意帮我,可是不知道顾掌门和容宫主他们又会怎么想呢?如果他们真的认为还是褚怀深更适合......”
“没事儿,所以说我帮你抢么。你放心,他们都让着我,肯定不会责怪我的。”邢知礼冲褚佑眨眨眼,“而且你信不信,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不论那个七王爷拿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底牌来,都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褚佑扭头看向邢知礼,邢知礼看出了他眼中的动摇和疑惑,赶忙给他再塞一颗定心丸,“你想啊,七王爷那个老小子肯定没干啥好事。就算他手上有了什么了不起的底牌,想让我家二师兄他们点头不动他,说白了也就只有用那底牌来要挟他们这一条路了。但是吧,我家二师兄和小师弟那是什么人啊?还能让那么一个宵小之徒给拿捏了?敢威胁他们,基本上就是在自寻死路了。到时候我再出手抢--说不定都用不着我出手--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褚佑看着面前这个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