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合常理吧,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八王爷身陷囹圄,玄月楼要么应该想着怎么营救、要么应该想着怎么自保,绝不可能是一片宁静的景象。”汪栋沉思了一会儿,复又开口,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莫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耍了,其实八王爷对于玄月楼来说并不重要?”
褚佑叹气,“朕也是这么想的。”
“那八王爷他图什么呢?”汪栋想不通,“他可是亲口把所有的罪都揽下了,联系玄月楼的人是他、创立伏羲花神教的人是他、做福寿膏买卖的人还是他,这不都是他亲口说的吗?如果没做过,为什么当时还能交代得一清二楚的,这是怕自己死得还不够快?”
顿了一下后,汪栋又接着问道:“皇上的想法,顾掌门和容宫主知道了吗?”
褚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朕想到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说了。不过其实也不用朕去提醒,那二位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汪栋松了一口气--既然那两位大佬都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办了,他们肯定会有所准备,不至于到时候被对方打一个措手不及。
“顾掌门和容宫主说,玄月楼的野心昭然若揭,就算他们的盟友不是褚怀然,也必然会有一个其他拥有褚氏血脉的盟友。如今朕的那些皇叔们死的死关的关,还能有命继续蹦跶的也就剩老五褚怀临和老七褚怀深了,以玄月楼一派平静的样子来看,他们的盟友必然就在这二人之中。”
“有道理啊!”汪栋点头如捣蒜,“微臣猜是七王爷,毕竟五王爷不是一直都被软禁在他自己的府上的么?重兵看管之下,玄月楼想要跟他通个气都难,还怎么合作呢?”
“爱卿不用猜了,确实就是褚怀深。”
汪栋点头,“玄月楼与伏羲花神教摆明了是有关系的,而七王爷的脸也出现在伏羲神像的脸上了,也就是说八王爷能吃到的红利,七王爷也同样能吃到。而五王爷却与此事完全无关,若与玄月楼合作的人是他的话,这么大的好处他没理由让给别人的。”
“不仅如此。”褚佑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冷笑,“褚怀临在昨天就已经死了。”
“死了?”汪栋张大了嘴,“这么巧?怎么死的?”
“就是这么巧。”褚佑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鄙夷,“褚怀临对河鲜海鲜之类的都过敏,他是吃糕点吃死的,说是糕点中掺入了很多虾皮。”
“过敏他还吃?自杀啊?”汪栋皱眉,总觉得不可能是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顺定府尹审问了从火灾中唯一逃出来的一个丫鬟,那丫鬟说那款糕点是顺定府最近正在热卖的,褚怀临很喜欢吃,甚至喜欢到把那糕点当饭吃,谁知道那糕点中竟有虾皮呢。顺定府尹也证实了,他说他也吃过那款糕点,确实尝不出来虾皮的感觉。”
“那是那糕点铺子......等等,火灾?!五王府着火了?”汪栋正想接着褚佑的话继续问,突然注意到了褚佑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据那丫鬟所说,是下人们发现褚怀临突然死了,惊慌之下打翻了油灯。”褚佑说道:“这理由简直纯属扯淡!打翻了油灯最多能烧掉一间屋子就已经算是那油灯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一口气烧掉整个王府,导致全府上下全都烧死了,就连近处的军队前去救火都没能赶得及,最后只逃出来了一个丫鬟?那是个什么油灯?
“再说了,这事儿那糕点铺子也是冤枉得很。人家那款糕点的卖点就是在甜品中加入了虾皮,但是又吃不出来,整个糕点就是一种鲜甜的口味。人家都广而告之地把虾皮拿出来作为宣传的卖点了,如今褚怀临吃糕点吃死了说是因为虾皮过敏,这关人家店家什么事?”
“去买糕点的肯定不会是五王爷本人,毕竟他被软禁了嘛。但是五王府中的人还能不知道自家主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吗?既然店家都明说了这款糕点里有虾皮了,他们怎么还拿给五王爷吃?还让他吃那么多吃到死?”汪栋皱眉,“最后还把所有的罪证都一把火全给烧了,这也太可疑了吧?!”
“罪证和尸体可以烧掉,但是新的罪证又会留下来。”褚佑冷哼了一声,“顺定府普玄观和贞华堂的仙师们前去查看了,说那把火是用符法放起来的,难怪瞬间就烧遍了全府,灭还灭不掉。能跑出来那一个丫鬟,估计也是需要用她的嘴来告诉我们褚怀临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吧。”
“符法?难道又是玄月楼干的?”汪栋挠头,“这玄月楼到底想要干什么?用符法放火肯定是会被普玄观和贞华堂查出来的啊,他们这是要公开撕破脸了?”
“容宫主说他们是有恃无恐。”褚佑道:“天下的修道者何其多,能用符法放火的也不在少数。仅凭普玄观和贞华堂的仙师们查到的线索,只能确定那火是修道者放的,就算我们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也还是无法锁定就是他玄月楼。再说了,他们的目的是扶褚怀深上位,只有所有能与他争锋的褚氏后裔全都死绝了,才能保证能即位的只有褚怀深一人么,褚怀临他们是一定要除掉的。”
汪栋看着褚佑,欲言又止--玄月楼想要除七王爷以外的所有褚氏后裔全都死绝,那皇上您呢?
汪栋不敢说出口,但褚佑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据顾掌门他们分析,可能是不想让褚怀深还未登基就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吧。毕竟人言可畏,朕自上位之后就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他们没有正当的理由来杀朕。杀了朕对褚怀深日后坐稳皇位很是不利,所以玄月楼的第一目标是蔺相,第二目标才是朕。毕竟如今朕诸事仰仗蔺相颇多,没了蔺相就相当于断了朕的双手双脚,即使他们不篡位,朕也在这皇位上坐不久了。”
说完,褚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行了,朕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再那么焦虑了,毕竟我们已经知道最大的敌人是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急也没有意义。顺便,跟你聊一聊,朕也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挺好的。”
褚佑走了几步想要回房,却突然被汪栋叫住了,“皇上?”
褚佑回头看他。
汪栋一脸认真地对褚佑说道:“恩师确实很厉害,能以一己之力为皇上扛下来自庙堂和民间的各种压力,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只是恩师一直说他年纪大了,他也担心有一天会突然地离开皇上,所以一直对我们这些辅政大臣严加教导。我等虽然不才,但每一个人都有这个觉悟,那就是一旦如今被恩师抗住的压力落到我们身上了,虽九死也会为皇上保驾护航。还请皇上不要担心,这皇位是先皇传给您的,是您名正言顺甚至舍弃了幸福的童年生活得来的,绝不会被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徒夺走!无论恩师在还是不在,这一点都绝不会改变,这也是恩师想看到的!”
褚佑看着认真的汪栋愣了一会儿,笑了,“朕当然知道!朕的意思是,褚怀深和玄月楼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以为除掉蔺相后朕就孤立无援了,孰不知我大褚朝有多少忠心又有为的能人志士呢!就凭他不理解这一点,褚怀深就不配坐这皇位!”
汪栋郑重地点头。
目送褚佑回房之后,汪栋一转身,就看见蔺博延就在他身后站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蔺博延听去了多少。
汪栋被蔺博延盯得有点心慌,“恩师......我刚才就是想让皇上不要担心,没有咒恩师您死的意思......”
蔺博延面无表情地向汪栋走了过来,随着蔺博延的一步步靠近,汪栋越来越心慌。老头儿走到近前,一抬手,汪栋两眼一闭--完了,把老头儿惹急眼了,要挨抽了。
等了一小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肩膀被拍了两下。一睁眼,就看见了老头儿一脸欣慰的笑。
“你可算是长大啦!”
蔺博延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徒留汪栋还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
而此时,在顾知谦和容北的小院儿里,二人已经喝上小酒了。
“谦谦,”容北边给顾知谦倒酒边问道:“对于目前的形式,你有眉目了吗?”
顾知谦笑着接过酒,小酌一口之后,摇了摇头。
“蔺相有什么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屡次派出杀手要置他于死地的?”容北问着,缓缓引导着顾知谦的思路。
“那他可太值得了。”顾知谦道:“如今褚朝的朝堂,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一点都不为过。蔺相大权在握,人脉广博,他说的每一句话皇上都得掂量掂量。再加上他还有先皇的圣旨在手,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皇上犯了错,蔺相是有权力去打皇上的屁股的。皇上确实是个做好皇帝的料子,但说到底,即使他再早熟,现在也还只是个孩子,可以说如今的皇上乃至整个褚朝都是靠着蔺相在支撑的。一旦除掉了他,褚佑的这个皇位要不了半年就会易主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