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玄观和贞华堂的弟子们去打听长犄角的人的情报,结果却探回了木灵村的消息来。这个世代隐居于迷林的村落,极其神秘,甚至世人几乎都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存在,而这种神秘也引起了汪栋的好奇和警觉。
“弟子们也问了这个问题了,可是他们看起来一个个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容北摇头,“再问下去他们就说,他们村的人口一直都不兴旺,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四十人。因此他们担心所有外来的意外都会给木灵村带来灭顶之灾,这才隐居山林避世不出的。”
“这个理由......”汪栋摸下巴,身为陪都府尹,他不仅需要治理陪都,还要直接与各种谋反的乱党斗智斗勇,这让他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说合理好像也合理,但好像又有那么一些不合理。他们就那么点人,婚配生子都是问题,几代下来每个人之间都有血缘关系了,这样下去人口能不少吗?总感觉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会不会他们其实是暗中与乱党有勾结,想要从迷林直取京城,所以才一直不敢暴露,这才干了这么多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可是他们祖辈都住在迷林里哦,要造反的话也没必要等这么多年吧?”顾知谦发表了反论,反对汪栋的这种草木皆兵的行为。
“倒也不一定,木灵村民可能都是和平的、喜欢安心的生活的人,但有些人却不是这样的。”容北无奈,摸了摸顾知谦的脑袋以示安抚,“所谓怀璧其罪,木灵村的人能在迷林之中不迷路,这种能力对于想要谋反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礼物。木灵村民自己不想造反,但难保就没有想要造反的人去威逼利诱他们,让他们给兵马带路去进攻京城北。”
“这也太卑鄙了吧,干嘛将不相干的无辜百姓们卷进来?”顾知谦总是喜欢将人往好了想,因此每次听到人性的丑恶面时,都会令他心里有一些不舒服。容北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开口说话前就提前安抚的。
“现在这个时期,这种卑鄙的人不是正好特别多吗?堂堂王爷就连福寿膏都卖了,他们造反试图掀起战争,哪里是会将平民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的呢?”容北继续揉顾知谦的脑袋,无奈地笑道。
汪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往屋外跑了。
顾知谦和容北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这是又想起哪一出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不过二人也没好奇太久,很快,那些原先木灵村的村民们就都聚集在后衙的大院里了。
陪都府衙很大,前面是衙门,用来办公事的。公堂、大牢、仵作间、衙役们的班房、甚至是汪栋的书房,都在那里。
而后衙则很是清净,里面住的一般都是府尹的亲眷。当然了,汪栋尚未娶亲,并无亲眷,于是陪都府衙的后衙就更加清净了,顾知谦和容北在这里住得也还算舒心。
可是现在,这个清净又舒心的后衙只能让容顾二人想起清晨的菜市场--那叫一个闹腾啊!
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容顾二人立马瞪向汪栋--什么情况?
同样搞不懂状况的还有那一院子的人,众人都围着汪栋问他为什么让捕快带他们到衙门里来,他们又没犯什么罪。直吵得汪栋一脑门子汗,都顾不上正在瞪他的容顾二人了。
“大家安静!安静一下听我说!”为了盖过百姓们的声音,汪栋喊得差点没破音,“这里只是后衙,并不是衙门公堂!带大家来也只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汪栋活生生地把自己扯成了破锣嗓子,百姓们听闻了汪栋的话,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并不代表百姓们愿意乖乖配合了,反而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顾知谦和容北对视一眼,觉得这些人的情绪有些微妙。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一位老者站了出来,冲汪栋行了一礼后,硬邦邦地说道:“劳大人费心了。但小人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并不需要大人的保护!”
这下不止容顾二人,就连汪栋都感觉到这些百姓们微妙的情绪了,他们似乎对官府很是警惕。这可真是奇了,汪栋扪心自问,自己自打走马上任以来,就一直兢兢业业,生怕百姓们在自己的治下过得不好,或者造成什么冤假错案之类的事情。以前自己做县令的时候,就深受百姓们的爱戴;如今在陪都做府尹,走在街上也多的是百姓们冲自己笑眯眯地打招呼。怎么这些木灵村民们看起来这么怕自己呢?
汪栋觉得有些气不顺,但比起挽回自己的形象,此时的当务之急显然是降低这些人的戒心。不然到时候弄巧成拙,这些人要是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那不还是自己治境不严的错吗?
于是汪栋果断选择了出卖队友,一指正在不远处的凉亭之中对坐饮茶的容顾二人,大声道:“乡亲们,这次叫大家来,其实也是容宫主和顾掌门的意思。容宫主和顾掌门担心诸位的安全,担心诸位受到歹人的威胁,我们这才决定先让乡亲们暂时先住到府衙里来的。”
果然,顾知谦和容北的大名一出,所有的村民们动作一致地扭头看向了他们。汪栋在百姓们的身后拼命地朝他们挤眉弄眼,希望这二位大佬能够明白自己的用意。
突然被提到的容北差点把茶水呛进气管子里,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形象,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正想恶狠狠地瞪汪栋一眼时,却发现汪栋正冲着自己表情扭曲地做鬼脸呢。容北差点没闪了眼珠子,赶紧收回视线拿顾知谦的脸洗洗眼睛,心里暗暗决定今天誓要让汪栋请全府衙的人都吃上小面,还要再加上府衙后面的那家虾仁馅儿的烤包子!
汪栋可不知道自己今晚要大破费了,还在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呢。他见容北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立刻转过头去了,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急得汪栋更加卖力地挤眉弄眼,脸好悬没抽筋了。
倒是顾知谦非常淡定,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还是配合地冲着木灵村民们招了招手,好看的笑容令木灵村民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那就是顾掌门吧?长得可真俊秀啊!”
“容宫主也太耀眼了吧?!”
“怎么跟画本上的不像啊?”
“你懂什么?画本哪儿能跟真人比啊?”
“这倒也是。不过虽然跟画本不像,但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哪个是顾掌门哪个是容宫主的啊!”
“哎?容宫主今天没穿金色制服呀?”
“......”
村民们的交头接耳越说越离谱,不过可算是愿意冷静下来好好跟汪栋谈一谈了。
既然肯配合了,汪栋索性也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们在迷林里也能不迷路啊。”
木灵村民们一时都有些懵--是该说这位府尹是直率呢还是缺心眼呢?就算你已经听说过了,那这好歹也是人家的秘密来着,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汪栋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接着问道:“那最近有人要你们带路去京城北吗?”
木灵村民们面面相觑,方才那位站出来的老者长叹一口气,再次站了出来,“小老儿鲁弘四,如今这些剩下的人里头,也就小老儿这个唯一一个鲁字辈的辈分最大了,大人的问题就由小老儿代为回答吧。”
“鲁字辈?”旁听的顾知谦注意力再次成功跑偏,“老人家,您不是姓鲁吗?”
鲁弘四一看提问的人是顾知谦,脸色立刻就和缓了许多,“顾掌门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子人少又封闭,真要计较起来,大家其实都是一个姓氏的一家人。于是从我们祖辈上开始,就把辈分当作姓氏了,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就是看他在这一辈里排行老几。就拿小老儿来说吧,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小老儿是鲁字辈的老四。虽然小老儿那个死去了的老伴不是鲁字辈的,但孩子还是跟着父亲排辈分,小老儿是鲁字辈,犬子就是鲁字辈的下一辈--真字辈的,他们也就都姓真。”
“原来是这样,这种命名方式还挺独特的。”顾知谦点头。正好这时小顺子过来了,顾知谦就把手边的点心递给小顺子,让他去发给木灵村民们吃。
鲁弘四也跟大家一起千恩万谢地接过点心,吃完之后才接着说道:“大人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就是以前居住在迷林之中的木灵村民。但其实你们还都不知道的是,木灵村之所以叫木灵村,是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木灵族的人。”
据鲁弘四交代,传闻他们木灵族的人,天生就能感知草木的灵气,受草木庇护,也能听懂草木的指引。因此,不论是多么荆棘满途的迷林,还是蚕丛鸟道的深山,木灵族的族人们从来就不会迷路。
“为什么?”汪栋迷惑不解,“是因为你们真的能听到草木的声音还是怎么的?”